砍青

　　砍青
　　 登荣
　　砍青和铲草皮一样，都是当年集体生产时一种积造农家肥的方式。不过，铲草皮是在秋后进行的，而砍青却是在春天进行的；铲草皮是大规模地将山坡上的野草连根铲除，然后堆积起来，沤制成农家肥第二年施用到旱地中，而砍青却是对刚刚长出不久的嫩草的掠夺，然后马上撒到水田中以肥沃泥土，保证秧苗栽插到大田中后养分充足。
　　砍青的时节一般都是在栽秧之前进行的。那时，春天的脚步才走进大地不久，万物正处于复苏的状态，山坡上、地埂边的野草才开始星星点点萌生，根本还没有长到可以砍青的高度。所以，人们的注意力，最开始都是扑向小麦地、油菜地。那里，吮吸地里的营养而疯长的鹅卵草，恰好是人们砍青的最佳对象。天才蒙蒙亮，一家又一家的门“吱呀”、“吱呀”地响个不停。是的，家家户户都想抢在别人前头，选择鹅卵草多的地块，能够多砍点青，多挣一点工分。
　　当地里的草扯完了扯光后，继续砍青的人们，目光不得不盯到了那些才萌芽不久的茅草、牛肋巴、甚至于桐树叶、洋槐叶、槐树叶、桑树叶了。人们几近疯狂地将这嫩草嫩时全然掠夺个干干净净。当砍青结束后，前些天已经变得草青青绿油油的马鞍山、青子山、龙背石、桐子山，又变得光秃秃的，没有了绿色。直到几场雨之后，才渐次长出新绿，恢复应有的生机。
　　春天砍青，抑制了野草的生长，而秋天的铲草皮，又再一次毁灭了野草的根系发育。一年又一年反反复复无休止的折腾，到了春天砍青时节，山坡上、地埂边的野草越来越少、越来越小了。砍青压田的任务，也就越来越难完成了。没办法，生产队于是给每家每户下达了具体的砍青数量。不完成，就要倒扣工分。有了这强制性规定，无奈之下，家家户户就只好“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千方百计去完成生产队下达的任务。从此，七八里外的田儿垭、倒石桥，甚至十多里外的的棉花地、松树梁，都有了我们砍青的身影。有一次，生产队还有几个妇女，居然相约跑到了县城边上的山坡上去砍青。这，往返足足有60里路呀！她们天没亮就出门，直到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时，才气喘吁吁地背着一大背篼青草回来。还没走拢屋，就大声喊道，饿死人了，快，端饭来！原来，她们几个还是一早在家里吃了点饭，这一天，就到处找野草茂盛的地方去砍青。整整一天，连水也没喝一口。
　　人的邪恶念头并不是天生而来的，有时候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产生的。由于任务太重，有的人就开始打起了弄虚作假的歪主意来对付了。有的人在砍青时，故意把泥土带起来，掺和在野草中，以增加重量。刚开始时，负责称重量的也是一个队的人，天天是低头不见抬头见，有的还拐弯抹角沾亲带故，因此对野草中夹杂点泥土，还是采取睁只眼闭只眼的办法，让这些人蒙混过关。渐渐地，问题就严重起来了。有的背来的东西，重量超常规的重。但除了上面一点草之外，下面居然全部是泥土，野草的影子也没有。更让人啼笑皆非的是，有一个妇女，干脆将几块石头混杂在野草中。当过完秤往田里倒草时，几块石头滚出来溅起老高老高的水花，让大伙儿瞠目结舌。
　　看到作假的现象愈演愈烈，负责称秤的人也不敢隐瞒了，只得把这一情况报告给生产队长。午饭后，生产队的几个干部就挨家挨户通知书晚上到晒场上开会。生产队长也是象他平常那样的态度，没有发火，也没有骂人，而是苦口婆心地劝告大家，要保证水稻丰收，肥料一定要充足。如果我们人骗地，地就就要惩罚人。到时候，田里的水稻要减产。那大家去喝西北风呀？！他的这席话，让那些弄虚作假的人面红耳赤，个个羞得低下了头。不过，在这次会上，生产队也结合实际，把家家户户的砍青任务下调了一些。
　　明白事理的人们，再不敢偷奸耍滑了，而是天天起早摸黑，到处去寻找野草茂盛的地方去砍青，来保证大田肥料的需求。当然，野草里混杂泥土的现象也减少了。没几年，碳铵、尿素、磷肥等化学肥料的品种如雨后春笋般涌现了出来。人们开始用化肥来替代自然肥料。不到几年功夫，砍青，这一在川北大地上延续了上百年的农活，也就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2013、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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