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踪一场雨

　　　　
　　刚刚还晴朗的天空忽然就黑了下来，豆大的雨珠自天空跳跃而下，像调皮的孩子伸开了手指抚摸暗淡的大地。
　　地面一片潮湿。雨先是毫无理由地驱赶太阳留下的余热，后是干脆将花花草草的世界抱入怀中，在一阵阵不间断的雷鸣声中释放着自己的威力。那威力是强悍的，强悍到了有吞下这一片天地的可能。一时间，倾泻成了代名词。人们停止了脚步，花草低下了头颅，流浪的黑狗在亭台下变得不知所措，睁大了一双迷茫的眼睛望着天空。狗黑色的皮毛被雨打湿，同时打湿的还有它的神经，和水泥地面晒了一下午的炎热。
　　梧桐树垂下了头，所有的叶片都在一上一下的晃动中承受着重力。雨水穿过枝杈的缝隙滴落下来，犹如对待一个可怜的孩子一般用尽力气捶击着。叶与叶之间几乎看不到天空的颜色，雨早已化成幕布，铺天盖地罩了下来。屋顶不再是屋顶，每一处都成了聚水盆。宽而平的地方，水小河一样沿房檐滑落；凸凹不平的地方，水则积成了潭，在东奔西走中寻找着容身之所。
　　雷在不断地滚动，似乎在驱赶着什么，也似乎在宣泄着什么，一切大大小小的声音在这一刻都比不过它的威猛。它像一个暴躁的老人，在酒后突然想到了骂人，想发散一下身体内部的酒精，他睁大一双红肿的眼睛，看着众人，用尽力气嘶吼着：滚远些——滚远些——
　　一时间，地面上的人好像怕了，很迅速地躲在了屋里，躲在了房檐下，躲在了一切能藏身的旮旯犄角，屏气凝神，收拢了双臂迷茫地看着天上落下的水珠，在绵绵不断的哗哗声里想象着下一步的动作。这个时候的下水道成了最受欢迎的地方。水流汹涌而至，蚂蚁军团一样地向着宽窄不一的缝隙冲去，没有源头，也没有尾部。它早已化成一条绵延的小河，在聚拢雨水的同时，不停地向前进发。
　　所在的门窗都关上了，暗的屋里甚至亮起了灯。地面在灯光的映射下成了有鱼的湖，在波光粼粼中闪现。黑笼罩住了地面，静静地默视着，用看尽人世百态的目光看这一场雨，看每一个浸湿了的角落......
　　恍惚中，有门吱呀地打开。有人撑起了伞，在噼里啪啦的脚步声中，撞开雨水没有惧色的前行。雨并没有相让的意思，不断地向他脚下聚集，一会儿的功夫，鞋湿了，裤管也湿了。但在这样的湿气中，却有了一种搏击的力量，在人与雨之间进行着。
　　雷声依然在轰鸣，加大了声量，似在助威，也似在宣泄，闷闷地像炸开的土地雷。雨也许是惧怕人，也或者是力图掩饰这种惧怕吧。总之，在一声比一声更强的雷声中，人似乎听到了莫名的呐喊：别靠近我——别靠近我——
　　但人的脚步又如何停止呢！
　　这时候的太阳应该被云束缚住了，或者是被一种强有的力量推向了不知名的远方。它的君王地位在黑而又黑的天空下变得没落、无奈、苍凉。接连亮起的灯光像极太阳散落的碎片，用微弱和坚韧支撑着昏暗的世界。
　　“你去哪里呀？”窗子里有人探进的头来问。
　　“给孩子送伞啊——”走在雨里的行人一边回答，一边抬腿跨过淌过来的水流。
　　“现在还早，到学校也是等啊？”
　　“早就早吧，这么大的雨总不能让孩子等啊！”
　　于是，很多的门被打开了，不同身形的人走了出来，在雨水和雷声中穿行，慢慢地成就了一道风景，在雨线中晃动着。步子溅起的水花变成了铺在地面上的涟漪，向着四周荡开。
　　“这雨真大啊！”有人说。
　　“是啊，说来就来了！”有人答。
　　地面上的人越来越多，穿过巷子到达街道。街道上有了马达轰鸣的声响，似乎雨已经不在，也似乎人们早已学会了在雨中穿行。
　　学校门口已经聚集了很多人，老的少的，男的女的，个个表情严肃，在不断滴落的雨水中盯着黑色的栅栏门。学校门卫很负责地站在房檐底下，一边观雨一边监视栅栏门外那些撑伞的人：“等着啊，还不到放学时间呢！”
　　没谁回答，所有的人都在静默中守候着。
　　雨终于细成了一条线，天空开始放亮，似乎有强大的力量在撕开厚重的云层，让太阳露出脸来透口气，也似乎雨的威力在渐渐变弱。地面的水渐渐地少了，有的地方裸露出水泥面的路基来。大小不等的沙石粒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望着黑压压的人群。
　　校门口的老槐树在风中抬起了头，将身上的水珠抛洒下来，满含柔情地望着脚下撑开的蘑菇伞。它大概展开了笑颜，这就让雨在枝叶的空隙中有了流动的风姿。被雨打湿的树皮，一块块地咧开着，努力吸吮雨水的湿气，很有些大写意的味道。
　　“雨要停了噢！”有人说。
　　“好像小了些！”有人答。
　　一时间，老槐树看到身下撑开的伞花少了许多，相应地黑的发黄的脸儿多了起来，提伞人身上的衣服也鲜亮起来。老槐树抖抖头上的枝丫，像是祝福又是唠叨似的打了个喷嚏。
　　风终于撕开了灰色的幕帷，让太阳露出脸来，地上没有流尽的雨水瞬间变成了闪亮的星光，像醉酒老人不小心打破的玻璃瓶散落在地上，耀亮了人们的眼睛。这时候的雷有些疲惫了，停下锣鼓般的声响，随着远去的云悄悄地退场。
　　黑色的栅栏门终于打开，孩子们雀一样飞了出来，满脸的笑，伴着啪塔作响的书包奔向自己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阳光映照在他们欢快的小脸上，似乎刚才并没有雨来，也似乎家长们手里提着的伞成了多余，只是在渐亮的天空里充当着美丽的装饰品罢了。
　　天空彻底放亮，地面的湿气也在渐渐消失。刚刚亮起在屋里的灯大多不见了光芒。门的吱呀声此起彼伏地，摆放伞具的声响，扔下书包的声响，搬动花盆的声响，随意地流淌着。同时伴随的还有锅碗瓢盆的欢唱，水龙头的轰鸣，大人小孩的喧闹，和此起彼伏的猫叫狗吠......
　　一场酣畅淋漓的雷阵雨，就这样说没就没了！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代表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有限公司授权，其它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 本帖最后由 木门长子 于 2013-6-23 08:04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