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故道县街道(修改稿)
2021-12-23抒情散文刘彦林
一个阳光明媚的正午,我们寻访的脚步抵达一条街道。虽然从出发到触及那方土地,间隔仅为几个小时,可是在这时空的区别上,我们相隔的时间的确太遥远,也触摸到了视野里承载不下的东西。当我们在两当县杨店村文化广场附近下了车,走下316国道拐进那条东西走……
一个阳光明媚的正午,我们寻访的脚步抵达一条街道。虽然从出发到触及那方土地,间隔仅为几个小时,可是在这时空的区别上,我们相隔的时间的确太遥远,也触摸到了视野里承载不下的东西。 当我们在两当县杨店村文化广场附近下了车,走下316国道拐进那条东西走向的村中土巷,向前走了五六十米后,再转直角向南而慢行,闯入眼帘的便是一条并不宽阔的街道。这里,就是在《水经注》、《二十五史补编》、《汉书•地理志》、《三国演义》等书中屡次出现的“故道县”城址,现在被命名为“杨店古建一条街”,2003年被列为县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三国时期,著名的战役六出祁山,亦曾经过此地。这里,也是1932年4月2日,习仲勋、刘林圃、李特生、吕剑人、许天洁等组织和发动震惊陕甘的“两当兵变”时部队的驻地。这条街道,粗看起来,宽度有点逼仄,长度有点短促,呈现出落后和冷清的情态,我思忖是被遗忘得有点太久的缘故。从表面看来,这应该是一条偏僻乡镇的普通街道。然而,往深里探究,却心知肚明这不是一个普通的街道。因为,这里附着了太多的历史符号,所代表的意义也需要我们去探寻、发掘和保护…… 由于疏忽,我没有询问对面那座山的称谓,更没有记起追溯山脚下那条河流的命名。回来后,我才发现这个不该有的粗心,便只好查了网络,从资料得知:“秦始皇二十六年(前221年),设故道县,隶陇西郡。据《二十五史补编》解释:故,同妨,本作故;道,导也。县南之三道河,东北对嘉陵江,即《水经注》之故道水,像女子仰卧,据首举手,有所道也。县以此得名。西汉元鼎六年(前11年)属武都郡。北魏延兴四年(474年)为故道郡治。太和元年(477年)废。”从“百度”到的词条可知,故道县的存在在历史长河中只是一瞬间,但250多年的时光也不是个太短的时段,最起码也要二三十代人的生命长度才可以度量和填充。由于历史知识的匮乏,地理方面也是一知半解,对故道县的真实境况无法找到更多的佐证,也不能从街道上残存的零星半点故旧的物件上,还原和复活出历史过往中诸多的事实和真相。可是,这里的神秘和未知,却是我以前未曾预料到的,因而,在这条街道上,我的脚步缓慢而轻巧,我怕搅扰到更多的灵魂;我的目光充溢着迷恋,我很想在逆行的时光之道上破解更多的疑惑;就连我的心跳,也担心打破这里沉积多年的宁静。 顺着山脉的走向,也和河流的走向同行。我们从北向南,在行进中姑且忘却时空,忘却自己真实的身份,在两千多年组成的时空隧道里,用目光、脚掌和心灵触摸和读懂更多的人、物和事件。不用说,当我们踏上街道的边沿,其实是站在了历史的一个顿点上。如果闭上眼睛,就会感受到时光箭簇般呼啸而来,不及停留哪怕一瞬间,就飞速消失在目光无法跟随到的远处。两千多年来,在这条街道上发生的一幕幕,都会奔涌而来,在脑海里交替重现,满腹的疑惑也随之接踵而来:有多少住户安家或离开,有多少生命诞生、成长和消失,有多少房屋兴建、修葺、倾斜和倒塌,有多少邻里之间争吵或和睦相处的事情重演,不论是谁也能以穷尽其中的细节;在这条街上的商铺里,有多少担的小麦、大米、玉米、黄豆等粮食交易,有多少斤面粉、蔬菜、水果、茶叶、烧酒等被吞食殆尽,有多少饭铺、酒楼、茶肆、醋坊的兴盛、衰败或易主,有多少骡、马、牛、羊、猪等牲口和鸡、鸭、鹅等家禽被屠宰以饱肚腹,不论是谁也难以计算出庞大的数字;在这条街上的客店里,迎来和送往过多少南来北往的客商,他们或乘坐简陋的车远道而来,或者骑着高头大马风尘仆仆,或者肩扛背负贩运的货物日行百里,或者走亲访友游、山玩水路经此地,但一定是赶在夜幕降临前投宿,次日又背着晨曦上路远行,当然也不可排除富商、官爷流连于某处烟花柳巷之地,谁又能对此说出谁是谁非、个中情由呢……可是,这些在小说、演义、评书和影视镜头中经常出现过的场景,我想在这段曾经辉煌一时的“故道县”街道上,一定是真实而不可回避地上演过的。也许,这些细枝末节,才是组成生活不可或缺的元素,也才是这条街道存在的更充分的理由。 在这条街上,我们没有走进商品琳琅的店铺,也没有冒然闯入沿街的人家,只是一味前行,一味寻找,只为发现更多的“未知”。在那个刻着“西汉故道县城址”的水泥碑前,我们逐一手扶碑体,和它合影,其实是想触摸到历史的仓促和苍凉。恰好,紧靠着石碑的是一棵高19米多、直径3米多的古槐,树龄被判定在600岁以上,借此可以追溯栽植的时间大致在明朝兴盛的年代。尽管那时这里不再是“故道县”城址,还是延续了此地昔日的人气之脉。从街头到街尾,如此高大、如此粗壮的古槐共有四棵。或许,这四棵古槐在岁月更替中,忍受住了诸多来自外界的摧毁,在人类和战争的夹缝中躲过劫难,至今依然枝叶葱茏。对每一棵古槐,我都崇敬地仰视许久,感受生命存在的价值,它们和推进历史发展的人类相比,败下阵来的却是人类——人生和它们相比,是不止十倍差距啊。对这样年老的古槐,我也通过手掌去触摸树干,从粗糙和沧桑刻下诸多伤痕的树皮上,亦能领受到古槐要活600年的不易,而我从手掌的脉搏中读到了古槐心中潜藏的疼痛,还有可贵的坚韧。古槐的皮肤是粗砺的,我的皮肤和它比较,我又一次确认了一个观点:历经过风雨的,才可能存在更长久。其实,这个古人早就阐释过的哲理,我只不过和古槐心心相通时再次心领神会,算是重温和印证了这个古老的哲学观点。 在一个有些破落,而且墙体倾斜的古建筑前,我停住脚步细心观察。其实,在这条街上,二层阁楼式的房屋有多座,只不过别的门框上的匾额字迹模糊不清,难以辨认,何况木雕、墙砖和屋瓦都没有特别之处。而这座房显得更考究,能找到更多鲜明的古民居的特征,雕梁画栋,形体优美,色彩斑斓,房为土木结构,两层阁楼,下层三间,木柱为骨架;上层三间,正面全为木质门窗。从上看,屋脊为雕着花卉的长形青砖,每砖长尺余、宽约五寸,花枝、花叶、花瓣生动逼真,从南向北一次排开,花朵中有球形花蕊,从内到外两层花瓣交替呈现,既能互补,又能相衬,屋顶青瓦摆列规整,屋檐处瓦上外露的部分,也有图案可辨。二层中间一间正中,从右到左雕着柳体“永顺店”三字,可以断定是比较有特点的店铺,右边有一圆形浮雕图案,正中是一匹奔跑的骏马,上方是云朵,脚下是波浪,前面是马嘴里喷出的气息,应该是一匹能腾云驾雾的“天马”。左边的相对浮雕的大概是麒麟,身子壮硕,阔步向前,目光有神,面向东方,头顶也有云朵。这两处浮雕,动物活灵活现,神情体态逼真。上下两头的两间,正中是四扇木雕花格窗,正中两扇各三等分,窄框内也有花卉木雕,摹形生动,刀法颇见功力;中间大框内正中为“寿”字,周围以镂空的花卉枝叶连接,显得浑然一体,可惜我眼拙说不清其中的精细。左右两扇的中框内的图案,是静物的组合,有插花的花瓶、如意、砚台等物件,物体比例准确,透视渗透到位,立体效果明显。而连接二楼和一楼之间长条形木雕,雕刻着一枝繁盛的鲜花,朵朵相连,枝叶交错,花朵怒放,花瓣伸展,很有质感,仿佛能嗅到散发的浓香。这些图案,大抵象征祥瑞、富贵、发达等寓意。然而,不完美的是,一层的门窗更新过,不仅花格木雕门窗不知去向,而且钢筋充作了窗的木格,这是多么遗憾的残缺啊。站在稍远处观看,上下格调显得不伦不类,简直是玷污了精美绝伦的近代建筑艺术。一个当地人,见我们对古建筑满怀兴趣,很是不理解的神情,竟然愤恨地说,眼看着就快坍塌了,也没有人来管,更没人出钱来重建。其实,我也隐隐有些担心,随着风吹日晒、雨雪浸淋和地质灾害的频发,这些存在了有些年月的古建筑还能守住自己曾经的美好吗? 街道确实很短,也就100多米,用不了几分钟就被我们抛在了身后。穿过这条街,恍如从西汉又返回到了现实。然而,在这条街上,我们看到了更多的破落,其实是察觉到了岁月的冷酷和无情。然而,当时光一往无前而去时,美好的一切都在不可挽留地消失。而且,从街上现时的店铺里,从过往的农用车跑过的辙迹上,我们都能读出更多的缺憾和无奈。的确,无可阻挡的东西太多,不可留住的东西统统在濒临失去。就像这条街道,它也会在岁月的侵蚀之浪中慢慢消失。但我满心希望,通过必要的保护措施,让它们消失得更慢些,更慢些,让它们活在更多人的心中。就像“故道县”,应该让更多的后人记住它曾经存在的景象。
在回家的路上我在思忖,这几天我都在回忆,也在思考古建筑的维护和抢救问题,心中依然隐隐滋生着迷惘和惆怅,便用一首短诗记录游历和纷乱的心情:
一条街,四棵古槐,一个当地人
从一条街穿越到西汉
在故道县旧城,触摸到
时光挽留下的云烟,马蹄踩踏出的
足印,木轮车碾轧的辙迹
南腔北调的脚步扬起的风尘
不知蒙蔽了谁的明眸 店铺林立,商家云集
一切无需质疑,悠长的叫卖声
甜味的吆喝声,从街头飘至街尾
女儿红和果老酒的浓烈,仍可以
嗅到唐诗宋词元散曲的余味
不论有无改变,木格窗里照出的
侧影,依然让迟到的呼吸
感到心脉汹涌着涓涓的暖流 更多琐碎,只有借助猜想复活
低矮的门楣,即将倒塌的土坯墙
伤痕存在的另一种方式
从街头寻到结尾,也不曾捡拾起
时光变老的物证,街角的四棵古槐
600岁的年轮,也无法说清更久远的
事实和真相,被一个当地人反复佐证
他的满腹牢骚,很难评判
是非曲直,以及谁更有堂皇的理由 这条街,还能存在多久
四棵古槐,不知能否长命千年
那个自愿解说的当地人
又会对真实的境况说清多少
澄清多少,误解多少
[ 本帖最后由 刘彦林 于 2013-5-27 08:5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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