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章鱼

　　时间最好，可以把不好计量的东西放进去。
　　------题记
　　有那么一瞬，我想到了触角，进而想到了章鱼。一幅画面在我的脑海浮现，是一片海，有着惯有的蔚蓝或是浑黄，海面上阳光荡漾，海水下水草摇晃，像一片丛林，丛林外面看不到其他的鱼，只看到一只章鱼，柔软的触角或伸展或扭曲着，黑褐色的眼睛安静地睁着，看着丛林，看着海面的阳光，透出清澈的光芒……
　　我曾经想过那幅画面为什么会产生，为什么会出现触角和章鱼。现在想来，这种想法或许是源于内心深处的寂寞与孤独，源于一种不由自主地靠近和接触，通过与某个人或是某类人的模糊认同，完成对自我的一种认知，知道自己是在这里或是在那里；前提是，“在这里或是在那里”是欣喜的，像是海面上的阳光片段，借了某种机缘成就一片蔚蓝或是浑黄。
　　我曾经试着把那种模糊的感觉描述出来。最初，思绪像一簇簇水草，随着海水的波动轻微摇摆，我清晰记得，在那片独特的海域里，有一只章鱼，我把它叫作六月的章鱼。不为别的，只为了记录一种真实。
　　我的内心平静而快乐，这是自己喜欢的感觉。在记述的过程中间，因为停电所造成的一切遁去，我用到了“墨然”，内在的欣喜瞬间增加了几分，因为自己感觉到了镜像间的某种联系：章鱼、墨然；眼前自然出现了一个画面，那只章鱼抛出一团墨汁，眨着狡黠的眼睛，倏然遁去，一如她的消失。
　　最后一次断电彻底断送了我的记述成果。得知事情经过之后，她安慰我说，许是一种机缘，说不定会有新的收获。我心下略安，就像知道她一切都好。
　　现在看来，一切都决非偶然，有着必然因素在悄悄起着作用。如果在第一次记述的时候自己不是那样投入，记得及时保存文稿，便不会有后来的遁去与失落。可惜没有如果，一切像是早有了定数，就像那天下午的谈话一样。
　　谈话很简单，开始只是一个微笑的表情。微笑后面是潜在的话语，你还好吗？距离上次谈话已经有差不多半年多的时间了。那次谈话，我给她提供了一篇网上查找的患者饮食注意事项的文章，希望能对她的康复有所帮助。从那次谈话中我知道，在她的朋友中间，我是少有的和她说话嘻哈不端着的。可能在自己的潜意识里认为没必要端着，有真诚就足够了，希望以真诚和友情的力量让她在阳光下摇摆起来，快乐起来，一如那些海底的水草。
　　事实证明我的感觉错了，其实从一开始，她就不是水草，虽然她身为女子且患着病，有着水草般的柔弱。我从她的文字中看到了一些碧绿，一些蔚蓝，一些安静，还有一些摇摆，可是后来我发现，那些字所涵盖的内容并非一簇水草所能承载，在一定意义上，她更像是一只章鱼，一只六月的章鱼，有着章鱼的柔软与睿智。对她的了解最初仅仅通过她创作的文字和图片，都是极美的，有着属于她的精致和洒脱。在一组秋天的图景里，我看到了她的儿子，也看到了她在阳光下的影子，影子的轮廓在午后的阳光下有些模糊，与黄白的秋草浑然一体，透出生命的独特意味，是温暖的，淡然的，少了秋天的凄凉，是少了而不是没有。生命只有在经历了一些波折之后才会呈现出一种必然的倾向与体悟，才能体会章鱼的柔软与延展，当然了，还有那种处于幽深之处的墨然遁去。
　　她从来没有明确言及自己的离开、遁去，可是我从她的文字和图片中读取了一种深深的爱恋与不舍------于人、于情、于文字、于涵盖了诸多美好的蹉跎世界。心中所向往的，便是笔下所呈现的。有些时候，这种向往和呈现会冠以时间的标签，比如“三年多了”。她说和二哥有三年多没见面了。我不知道她说的二哥是谁，只是如她所说，知道二哥喜欢她，见了她会手足无措。我在心里笑了，眼前隐隐浮现一个憨憨的男子，面对她的精灵古怪不按常规出牌，搓着手，红着脸，不知如何应对，口中喃喃含糊不清，比如“干石头梁上栽不起树，妹妹再好也不能住”，比如“初出窝的鸡娃娃吃小米，忘了娘老子也忘不了你。”那些话像是西北人唱的“花儿”，让人感觉很乡土、很亲切，她说二哥说话就是那种腔调。
　　我在她后期的文字和图片中读到了一点相似的味道，是那种很生活、很温暖的感觉。我没有把这种感觉告诉她，在我看来，谈话需要某种机缘，有些话得需要某种特定的契机才能说出来。在她谈起二哥的话题之后，在一个适当的契口，作为一种谈话间隙的填充或是连缀，我说时间最好，她问为什么，我说时间可以计量，可以把不好计量的东西放进去。几秒钟的静默之后，她说喜欢这种说法，真地，收了。
　　有一幅图片，背景是一片草原，有着舒缓的坡，远远的坡上立着一匹安静的马。在这里，所谓的背景与角色都是相对的，于安静而言，马和草原是不可分割的，有着浑然一体的安然。这种安然无法计量，只有冠以时间------2012年7月14日。在这一天，她来到城市附近的草原，用镜头记录下一匹马、一片草原、一种安然。透过这张图片，我知道在这一天，她快乐地活着，美丽而安然，如那匹安静的马，如那片美丽的草原。
　　她让我猜一猜生命中的某些改变和什么原因有关。我猜不出来。她说和对面的人有关。我深以为然。现在想来，我之所以会想起触角，想起章鱼，或许是因为对面的人有着章鱼的睿智与柔软，在潜意识中，自己如一簇海底的水草，期待着靠近阳光，贴近安然。
　　在我看来，她的改变是隐约而渐进的，温和与安然代替了最初的尖锐与特立。用她的话来说，她是个敏感的人，特立独行的人，与原来的自己相比较，现在的自己收敛了许多，唯有身体如黛玉般。我在心里对她的这种自谦报以会心一笑，以为她的这种收敛可能和患病过程中的各种体验有关。在这种体验中，她一定悟到了什么，这些悟到影响了她的取舍。舍去的并非离开，而是以曾经的状态存放于时间的坛罐中。在某种机缘里，她的所谓过去与现在从未完全分开，有时是一匹马，有时是一只章鱼，有时墨然遁去，有时安静地立于那片美丽的草原。
　　在谈话的间隙，我说她现在是特立独行的，说话比较咄咄逼人，她问这样好还是不好？我说好……在那一刻，在自己的潜意识里，我感觉她更像是一只六月的章鱼。
　　 [ 本帖最后由 青衫子 于 2013-6-16 17:42 编辑 ] 记录, 眼睛, 阳光, 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