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栖息着一对燕子

楼道里栖息着一对燕子


休班回到家时已是晚间了，在楼梯拐角处发现地面上有些鸟粪，难道是蝙蝠飞进来了？抬头看时，见一对燕子蹲坐在楼顶下的暖气管道上，我猜想应该是楼道敞开窗时，它们误飞进来了的吧！先暂且让它们在此歇息一晚，明晨再想法把它们放出去。第二天起床后，打开房门首先关注的就是昨晚的那两只燕子。抬头仰望，暖气管道上空空如也，又巡视了一周，仍不见它们的踪影，黄昏时再看，它们双双对对又蹲在原处了，我突然明白，这里一定是燕子找寻的家了。

现今人们修建的房屋越来越高档了，裸露在外的檩条不见了，都制成了钢筋水泥结构的“硬顶”，燕子失去了筑巢的合适地方，就寻寻觅觅，飞进了楼道，夜间则蹲伏在暖气管道上歇息。没有了属于自己的巢穴，它们如何繁殖、培育后代呢？现在已经是夏天了，它们仍没有属于自己的窝。曾经用嘴衔泥、衔草，一口一口用唾液垒筑既坚固又温暖窝的小燕子，被凤凰夸奖盛赞为鸟类中优秀建筑师的小燕子，让麻雀、白头翁、喜鹊等因为随便找个现成的窟窿或者用简单的枝杈搭窝的鸟脸红羞愧的小燕子，目前它们却失去了施展自己建筑才能的机会，也无法展示自己勤劳的本性了，只得寻一处现成的、暂且安身寄居之所，挨过在北方的每一天，第二日清晨是否能够飞出去，黄昏能否飞进来，那要看楼道里居住的人是否留着门了。今晚我上楼时抬头一望，见只有一只燕子孤零零地蜷缩在暖气管道上，另一只在哪里呢？前两天的下午，经过楼梯时见一只燕子，正在楼道中像无头的苍蝇般向玻璃窗上飞撞，我轻轻捉住它，并把它放飞出去，不知它是否又遇到了意外？从小就听长辈教育我们：千万不要祸害燕子！祸害燕子有罪！上学后知道燕子是益鸟，帮助人类消灭害虫，而且还是候鸟，春来秋往、长途跋涉、飞洋越海，它们真是辛苦呀！“谁家新燕啄春泥”那样的镜头在很多年前的春季，反复会在池塘边上演，那已经是我久违的景象了。

小时候，几乎每家每户都会有一窝燕子。“一檩穷，二檩富，三檩开杂货铺，四檩老绝户”人们为入住的燕子编了顺口溜。燕子不过三月三，每年春天，熟门熟道的燕子一定会回到自己的巢穴。我们那里有两种燕子，是从它们垒窝的样式、外观区分出来的。一种是完全用泥巴、唾液混合，窝的外形是由一个一个圆圆的凸起的泥疙瘩组合而成，这种窝大、长，入口处才变窄，还有一个小小的拐角，长度几乎在两根檩条之间了，它的主人被称作海燕；另一种是用细小的草、羽毛、泥巴混合而成的，面积小且结构比较简单，它的主人就是普通的家燕了。不管是海燕，还是普通的家燕，它们都被称作吉祥之鸟，谁家屋里如果不居住一窝燕子，一定会被村人看作是冷漠、无爱心、不懂人际交往的乖僻之门，连燕子也懒得去搭理他们。

燕子从南方归来不久，就开始为繁育后代做准备，它们进进出出，衔柔软的草、衔泥、衔羽毛，忙忙碌碌、辛辛苦苦，没过几天就会有几只嘴角黄嫩、身上只有稀稀疏疏毛的丑陋家伙探出头来，“吱吱喳喳”地不停叫嚷着，燕爸爸和燕妈妈就更加往返奔波了，一天来来回回无数次，为雏燕衔来吃食，老燕会依次按顺序喂养自己的乳燕，让它们得到同样的营养，保障它们的温饱和健康成长。记得有一次，一只贪婪的小家伙，见老燕又衔虫飞进来了，便伸长光秃秃的脖子，张大黄黄的嘴巴去迎接，结果从窝里一头栽了下来，我赶紧跑上前想轻轻捧在手里，被母亲及时制止了（因为我们那里有种说法：未出嫁的姑娘用手摸还没有出飞的小燕，长大做针线活，满手会出汗）父亲正好当时在家，就搬来椅子、凳子，摞在一起，小心翼翼地又把它送回窝里。燕子是讲卫生的鸟，老燕把吃食衔来，也会把乳燕的粪便衔走，但是老燕本身有时是不太自觉的。邻居小红家一次在堂屋吃饭，她娘刚把一锅手擀面端放在地面上，准备全家喝凉面，小饭桌上围坐的家人还没有到齐，小红的娘正要为大伙儿舀饭，万万没有料到，饭锅正巧就放在燕窝下，老燕从窝里翻转身子，屁股朝外，一摊脏粑粑恰恰落入锅中，小红刚要吱声，就看见娘迅疾用勺子连汤带鸟粪一块儿舀了出去，多亏刚刚复员回家的哥哥在门口剥蒜没有看见那一幕，父亲也没有言语。那个年代，填饱肚子是要事，又哪能管那么多呀！后来再去小红家串门，见在燕窝下方，有一个用细铁丝吊起的破锅盖，也是后来才听小红无意中说起了这件事。人在饥寒的情况下，就顾不得讲究什么了，这是那些从来就养尊处优的人很难理解的。

飞往寻常百姓家的紫燕，现在是很难再入住老百姓家了，因为不管城市还是乡村，生活越来越富裕的人们居住条件改变了，钢筋水泥架构，很少再有裸露在外的木头檩条，房顶一马平川都是“硬顶”，甚至装修的越加豪华，燕子再也不容易找到适合自己栖居的安身之处了。这给人们带来吉祥的鸟，自古就与人类关系亲密、相依为邻，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朝夕相处的伙伴，越来越被人类有意无意地拒之门外了。人们因为做“房奴”而叫苦连天，而燕子连做“房奴”的资格似乎也没有机会呀！真希望它们的这种生存状况，能够引起人们的重视与关注，同为地球村的生灵，在我们共同的家园，人类自身享受美好生活的同时，也别忘记自己的老朋友，也应该让燕子拥有属于它们自己的一个安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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