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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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鸟儿在婉转地鸣唱，似是一个顽皮的孩子取了一片翠绿的苇叶，含在嘴里吹着，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我不禁抬头向外望去。
　　阳光明媚，天空蔚蓝。这样晴好的天气，难怪鸟儿如此欢快。这鸟儿是从哪里飞来的呢？它是从青翠的竹林里飞来的吗？还是看过盛开的玫瑰后，刚刚在荷叶青青的池塘停留又按捺不住地飞走？或者，这般的欢快歌唱，是因为它飞过麦田时闻到了麦香？
　　是啊，这时，麦子熟了，田野里飘着一阵阵清香。麦子的清香，会让我记起粽子的米香，因为，端午节到了。
　　端午节的最早记忆来自那个小镇。小镇的四周，麦子一大片一大片。每年，麦子成熟的时候，金黄的麦浪一层层翻滚着，我们知道，端午节就到了。小孩子盼着过节，是因为吃和玩。端午节的前几天，母亲就买好了棕叶用清水浸泡在一个大盆子里，糯米是端午的前两天才泡的，再去河边采些蒲草备用。这时，我们这些小孩子的心里就充满了欢喜和期盼，出去玩耍似乎也多了些热情。在河里捉鱼虾，去河边的小树林玩迷藏，在麦田里摘那些半熟的麦子，用手撮出麦粒吃，一切都因为节日的临近而格外有趣。
　　端午节的前一天下午，母亲将浸泡的棕叶洗好，糯米也淘洗好以后，姐姐复习功课，弟弟和小伙伴在院子里玩耍，我开始帮母亲包粽子。
　　母亲将浸泡的糯米，捞出适量，放在棕叶上，然后，包起来，让我捏住，等她又包好一个，再与这个合在一起，然后用蒲草捆扎好，一个粽子就算完成了。就这样，一次次地重复着，很快，我和母亲就包好了很多粽子。这时，我对包粽子的兴趣早已消退，幸好也已接近尾声了，剩下的工作就是母亲的了，我跑到院子里跟弟弟他们玩耍，一会再回来看母亲煮粽子。
　　粽子包好了，要煮熟粽子，是要费很多柴火和许多的工夫的。粽子放在大锅里，一层层摆放好，加上水，水要添够，然后，盖上锅盖，锅盖上再压上一块石头将锅盖压的严严实实，这时，就在锅底燃起木柴。
　　木柴在锅底燃烧着，母亲再用小锅灶做晚饭，中间去给大锅底添几次柴火。等到我们吃晚饭时，大锅已开始热气腾腾地冒出粽子的香气。我们嚷着：＂粽子熟了！粽子熟了！＂母亲却说没有熟呢。母亲拿掉锅盖上压的石头，掀开锅盖，将粽子一只只拿出来，然后，再将先前放在上面的放在下面，最下面的放在上面，也就是将原来放好的粽子重新颠倒翻放，将洗好的鸡蛋也放上，再盖上锅盖，压上石头，锅底又续上木柴煮起来。
　　我们终是等不及粽子煮熟就已进入睡梦中了，这梦也是飘着粽子的香味的。等到从睡梦中醒来，就是端午的早晨了。门框上插了可以辟邪的符子和艾蒿草，还惊喜地发现脖子上挂了小荷包，手腕缠上了漂亮的五色线，叫做“五丝”的五色线是由五种颜色的棉线撮成，据说等到下雨天才可以摘下来，摘下放在水里，它就会变成小龙飞走。于是，我们开心地吃着香喷喷的粽子和鸡蛋时，心里又有多了一个心事，期盼着一场雨。
　　粽子和鸡蛋吃完了，农人们在忙着收割麦子，小孩子却为一场雨焦急着。也许正是因为许许多多的期盼才使童年充满着快乐，期待，又是那么单纯．看着颜色有些暗淡的“五丝”，期盼的雨却一点要下的意思也没有。
　　雨，终于落下，而且，落个不停。看院子里的地上已积上一汪一汪的水，大大的雨点落上溅起水花，心里又盼这雨停，雨却好象下得正欢，不肯停歇。等到雨终于停了，天空也放晴了，空中还出现了一道美丽的彩虹，大人孩子去看这奇异的景象，孩子仰酸了脖子，低下头就看见了手腕上的“五丝”，这才想起重要的事情尚未做呢。
　　于是，赶紧跑到雨后的河边，将“五丝”摘下，放到水里，浸了水之后的“五丝”颜色立即鲜艳起来。我盯着水中的“五丝”，观察着它的变化，生怕一不留神，五彩的小龙就飞走了。直看到“五丝”随水而逝，却并没有变做小龙，心里很失落，以为是哪里出了错，只盼来年的端午节再试一次。
　　那年端午节前，远房亲戚家的媛表姐来了。媛表姐长得明眸浩齿，亭亭秀美。我喜欢巧手的媛表姐，喜欢看媛表姐的眼睛像会说话一样一眨一眨的，也喜欢看她白般玉的牙齿，更喜欢看媛表姐梳头，两条乌黑油亮的长辫子松开梳理时，像黑色的瀑布，又如孔雀开屏一样好看。媛表姐为我做了一个漂亮的荷包，五彩绳也是媛表姐为我撮的，足让那些小伙伴羡慕不已。让我更开心的是，端午节后不久，下了一场雨，媛表姐牵着我的手，去河边，将手腕上的五彩绳摘下，眼看着它顺流而去，如龙游走，媛表姐说，它们一会就飞走了，以后，会在天上保佑你一生平安幸福。我望着飘走的五彩绳，对媛表姐的话深信不疑，心里满是快乐。从此每年端午节我都期盼着媛表姐来，她却再也没来。
　　原来，媛表姐在一个秋天定了亲，对方是个军人。俩人见了一面，军人就喜欢上了美丽贤淑的媛表姐，媛表姐也爱上这个英武俊朗的小伙子。定亲半年多后的端午节，媛表姐去未婚夫家送粽子给他父母，路上遭遇车祸身亡。噩耗传来，那军人日夜兼程往回赶，等到他回来，媛表姐已下葬了。军人在媛表姐的坟前大哭了一场，将给媛表姐买的花布料烧掉，突然拔枪朝着自己的太阳穴开了一枪，随即倒在坟前。这因悲痛而失去了理智的军人，生既不能一起，最终跟媛表姐合葬在了一起。
　　惋惜着两条鲜活生命的瘁然逝去，我常想：黄泉路上两相依的他们，此后，是否也像梁山伯和祝英台，化做一对彩蝶，翩然飞在每个春天？
　　风吹阵阵，鸟儿依旧在窗外欢快鸣叫，将沉思中的我带回现实。端午节来临，我对于粽子已经没有小时候那样渴望了，独独对缠在手上的“五丝”存有情结。窗外的鸟儿啊，你这快乐的小生灵，你飞过山川河流，闻过麦子的清香，可看见我那飞走的小龙和美丽的瑗表姐的踪影？
　　鸟儿不回答我，自顾自地继续着它快乐的歌唱。天边，一朵云，轻轻飘着，恰似一个女子轻盈的身影，渐渐远去。
　　 [/copyright] [ 本帖最后由 周施梅 于 2013-6-13 16:29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