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又开（散文）

陌上花又开（散文）

■ 文/于文华

　陌上花又开，清风送香来。
　　风，日日和暖。天地的眉眼，随之生动起来，大地上的花草，被春姑娘纤纤玉手悄然抚摸，一日日在阡陌上显露、生长开来。
　　香味似有似无。时浓时淡。花碎小，却灿烂。枝叶纤弱，但脆嫩。一蹙一笑，宛若乡间素朴女子——不施粉黛，却天生丽质；不慕荣华，却光彩照人。
　　根是泥土真正的骨头。花朵是生命最美的凸显。美是大自然展现生活，传承生命本质的手段。眼睛能企及，耳朵能捕捉，嘴唇能品尝，且润泽心灵，慰藉精神，滋养灵魂，愉悦人生的，一定是那些凝结日月精华的花朵。
　　一缕风，自由徜徉的足音，感动了超凡脱俗的青草。
　　一些花，随时辰绽放的美丽姿态，绚烂了阳光开心笑脸。在蝴蝶翩然的舞影里，我找寻莺飞草长、花开欢唱的日子，自由自在呼吸于阡陌间、天地中，一切不快、一切郁闷，会渐渐被稀释、被化解。
　　乡间里的草和花，并无严格界限、区分。花草，花草，就像双胞胎一样，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有时，花与草各是各。有时草与花形影不离，不分彼此。草即花，花即草。刚萌芽、起身时，貌似草的模样和眉眼，长着、长着，草心间钻出一根杆。过些时日，杆儿里会盛开或嫩黄，或浅紫，或月白，或淡蓝的花来。那份脆嫩，轻盈，灿烂了田埂的花季。弥漫了岁月的歌吟。芬芳了阡陌的年轮。
　　有一种乡民们叫黄哈喇的野菜，田埂上，河滩里，一长一大片。拿手轻轻掐，流出白而纯，乳汁样的东西。杆儿在风雨和阳光的呵护下，长呀长，再钻出花蕊，就完成了由草到花的质的转换。会开出黄黄的花——花落了，乘一顶顶花伞，飞到各地，传播种子。你一定猜出了，此时，她有个好听、吉祥的名字:蒲公英。
　　在河西，还有一种叫“九尽”（意味九走到尽头即开花）的碎花，这里，那里，遍到四处，都有其可爱身影。叶不大，也不高，几乎匍匐在地，长不到一两寸高，凌厉寒风里，金黄色的花朵就怒放开来。花碎碎的，小指头大小，却极妩媚，娇艳。惹人心动。
　　泥土是乡村最真实的灵魂。花草是乡村最自然的生命。
　　花开，不是为孤芳自赏，不是为赏心悦目。仅仅，为完成生命的传承，为体现自我价值。衰败，不会自惭形秽，不会顾影自怜。生命的延续，本就是生生不息的过程，本就是一茬接一茬。绽放是为了衰落。谁说，衰败不是为了更美好的盛开？
　　村庄至于村庄，在于有牛羊鸡狗的嘶鸣，有花花草草的点缀，有树木庄稼的衬托。春天打开了生机勃发的门扉，花草鲜活了田野虔诚的祝福。有阳光拂照，清风沐浴，雨露滋润，花才艳而芳，娇而美。
　　陌上花又开，采一些花瓣里的故事，在尘埃扬起的路口，停伫。一朵一朵娇艳的花儿，一朵一朵的芬芳，花香浸染了谁的往事？花瓣勾勒出谁的情爱？
　　尘世间，花有缘，草有缘，人有缘。
　　擦肩而过的，不都是陌路人。长翅膀的风，柔软舌头，舔过打碗碗花浅蓝色的脸庞——想必前世也是一柱绿草，要不为何神采奕奕，一袭翠装。
　　贴近土地和青草记忆的，除了有着清澈眼帘的羊，还有你我永世怀恋的童年。
　　无数次见识过孤独、寂寞，边慢走，边放牧的老人，手拉小羊羔，在青草茂盛的陌上踯躅——从岁月深处走过的时光，把驼背的脊梁，悄悄揉搓——搓去了满心的过往。搓不掉的，依然是青涩的回味；看到过露水打湿裤脚，掐苜蓿、剜野菜的村姑，轻快的身影，和鲜嫩的脸庞——踏草掂花是件多么浪漫的事情。无辜的花瓣，被当做宣泄情结的出口。揪下一个又一个。萎落的是心事，解不开的，依然是心中难解的疙瘩；遇到过田间牧羊、铲草、掐花而少不更事的少年，稚嫩身心，向往鹰击长空、鱼翔浅底的梦想，渴慕蓝天白云下，阳光明媚，鲜花怒放的日子，如影相随。
　　陌上花又开，你在或者不在，都被时光浸染了流年。
　　即或尘封了所有的忧伤，也不一定能洞悉，那只痴迷于花蕊丛中小蜜蜂的嫣然浅笑。
　　一些村庄和人，居住在生命的向往里；一些猪羊和牲畜，居住在青草的摇篮里；一些花朵和庄稼，居住在生生不息的信念里。
　　世代居留于陌上的草知道，对土地忠贞不渝的花也知道，是什么，复苏了生命一生一世，致死不悔的爱情。
　　一朵马莲花的盛开，芬芳着的，不一定是青青的麦苗，不一定是金黄的油菜花，不一定是情窦初开村姑的心事……云朵走远，雨水落下。这个干渴的春天，蝶蜂欢欣异常，载歌载舞，拥吻美丽绽放的花蕾，感谢上苍开恩，将甘霖一样的雨露，浇在草的根上，茎上，叶上。滋润于花的蕊上，心上，魂上。

蓓蕾绽放，唤醒小鸟的欢喜。晨风暮霭，感动心中的热望。
　　每一朵素朴的花枝上，都盛满大地的一份美好希冀；每一朵脆嫩的花蕊里，都孕育果实的一种丰满渴盼。
　　伫立路边，静听花语。“我发现，它比那熟悉的微笑还清晰，比熟悉的眼泪还深沉”。眼前仿佛浮现争芳斗艳，果实累累的场景。“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美妙景致，确实令人赞叹。和那些低矮的，素朴的，不显山露水，不招摇过众，不惹人注目的陌上小花，构成鲜明对比。是去年伊始，秋收后，村子里一切劳动被停止，无论成块的麦田、计划种植玉米，抑或其他庄稼的地块，都在路两边，一百米左右的距离，栽植了一种叫“皇冠梨”的树木。起沟，挖坑，隔几步栽一棵。蔚为壮观，颇有一番阵势。熬过冬，走过春，和天地万物一道，大部分摧枝绽叶，活了下来。想，倘若挂果，变为乡民的钱袋子，尚需经历一番风雨，磨练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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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起一句古诗：“三月风情陌上花”，在河西，五六月了，阡陌之花，却像迟暮的少女，才姗姗来迟。而一旦走来，就热热闹闹、灿然奔放。漫步乡村小路，一切都是简单而随意的，心情欢快，优雅而散淡，只因陌上花开——花是美丽的，朴素。恬淡。不沾尘埃，一身清丽，一生圣洁。置身璀璨花中，谁的心情不畅然喜悦？谁的身心不鲜活明亮。花开之时，遍地生机勃发，生命盎然。嗅田野清香气息，吻清爽呼吸的不轻狂，不自卑，不张扬，却灿烂芬芳的陌上小花。一念花开，一念花落。这山长水远的人世，终究是要自己走下去。
　　陌上花又开，聚散相依依。
　　别打搅脚下葫芦花嫩黄梦想，别吵醒跟前油菜花的美丽憧憬。拔节勃长的麦花开了，抽穗的玉米花开了，红艳艳的灯盏花竞相媲美，蓝盈盈的胡麻花招蜂引蝶，虽比不过近在咫尺田埂边花朵的灿烂，可农人更钟情更青睐庄稼的芬芳——活着不为耀人眼目，只为了繁衍生命，捧出丰硕果实。
　　每朵花，都坚信自己是最美的！
　　每个生命，都相信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开花，多么神圣，自豪的事情。早晨，抑或夜晚，凝神屏气，仔细聆听，能听到花语的窃窃私语，是幸运，更是一种难得的心境，超脱的境遇。要是在寂静的安宁中，能听到花朵如何绽开花瓣，并亲切地相互抚慰——每一朵花，都开的从容淡定。每一朵花，都绽放的自然舒展，是一种福气，更是一种高雅的修为。
　　倾诉，是一种表达方式。
　　谛听，更是一种生活方式。
　　能静静聆听花开的声音之人，无疑是幸福安详之人。也许，那一刻，那一刹那，你能体会到花的内秀与外美，给你带来一种无法形容的惊喜！一种难以言状的诗意享受，以及情感的最大满足。
　　生命再小，也不能忽略。用一颗宁静，祥和之心，去感受每一个生命的成长，谛听天籁之音，有谁不说是件幸福之事。
　　从“嫩蕊商量细细开”这句古诗所蕴含的意境里，我体察出聪慧的古人，是多么的入微入理。想象一朵花深绿色的枝叶间，惺忪的花苞，悄然睁开眼帘。抖动的睫毛，微微张开，再张开……那么细微，那么柔和，那么舒缓。
　　野菊花也有春天——不一定非要等到秋天才盛开！心里有梦，脚下有路，胸怀大志，随时起身上路，打拼属于自己的天空。一簇簇、一朵朵淡蓝色，浅粉色、嫩黄色，碎碎小小的菊花，灿灿烂烂怒放，芬芳了田野的图腾，璀璨了庄稼的梦境！
　　乡土记忆不仅是亲情滋润，不仅是率真回味，不仅是稼穑辛劳，还有潜入生命肌理与血脉，凝结与营造了人生的田野风景、陌上花开——一个接一个的花季，飞过一朵又一脆嫩、鲜活花朵，装点了悲喜交集的心灵。
　　陌上花又开，纤尘而不染。
　　所有的记忆，总将逝去。一朵花盛开的是否完美，全在内心的坚守。繁华背后，总是掩藏太多的无奈。
　　风尘飘落，淡忘的是一起成长的岁月。 　　
　　 [ 本帖最后由 于文华 于 2013-5-27 11:26 编辑 ] 感悟, 花朵, 散文, 生命, 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