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散文）

黄昏
（散文）



      落日浑圆，熟透了村庄的黄昏。
      一条弯曲的小河，蜿蜒东去。江堤上，旷野烟岚，芦荻舞风。放眼望去，长堤倚着斜阳，一排翠竹绝胜烟柳，秋意在拓展和充盈着，在夕阳的映照下轻盈了许多。堤外那一畦畦菜花正肥，金黄透亮的花色与满天落霞融为一体。
      我沿着前面一条小路走，路的两旁多是草本和藤本植物，杂以一些灌木以及枯瘦的秋树。这些纯出自然的披泽，在南方温热的气候中，依旧蓬勃。只是时近深秋，季节性地一味纵深，偶尔也有二三片黄叶随风飘落，静静躺于路旁，呈现出一派秋之静美。
      在静静的江面上，一艘小渔船静静地停泊在江心小岛旁，空荡荡的河面上，不时会响起疍家人沉郁的调子，有时还伴着鲜亮的鸟叫。有种“桑叶隐村户，芦花映钓船”的况味。
      高山、河流一贯是大自然最为着意之笔。所以我们一向热衷于名山大川之游，却往往纠结于名气是否相符，有时耗尽了朝觐者的精力，最终亦难掩心中那一丝失落。而乡下之旅就无此之虞，没有须刻意策划，随意所之，触目尽是山川草木，日月星辰。就譬如这沙堤、岸树，不附穿凿之痕。
      我生性淡泊，却对乡下景致充满憧憬。因之常常一人走出野外，去遥望苍河，感怀往事。乡间野道，虽没有古拙的藤蔓和苔藓，但呈现的是自然的本然状态。人在野外，有种难得的宁静，置身田畴阡陌，没了城市的嘈杂和喧闹。哪怕是一花一草的景致，也能营造出一种月白风清的心境；独处的时候，容易把世事看淡，再复杂的社会问题也开始变得简单。有人说，观景如读书，人因阅历和际遇的不同，对生活的感受自然有别，不一样的景色，自会有不一样的思想呈现。其实，风景的妙处，就在于与别处不同。一旦有某种触动，即便是惊鸿一瞥，也能从心中的某一个角落，轻盈或沉重地把思绪引向远方。
      人生于世，绝非高蹈于尘俗之上，心为形役，整天奔忙于生计，难得有清风明月之思。但置身野外，却可以感知那份来之不易的宁静。沉空守寂，不为参悟，只为静思。正是这份随意，才能沉静似云。有时候，无端地遁入虚无，哪怕是短暂的虚幻，这时也会离独静行禅不远。
      我在静默中与黄昏彼此对望，与自然对话，于山水悟道，任凭心绪如丝。
      黄昏里的落日，将天际的一抹带状云染成得绚丽无比，勾勒出远山、树木和村庄的轮廓。雾霭，很薄，在堤岸的四周漫延，天际是青灰色的，远处黛色夜幕以及残缺的光，浸润着无际的苍穹，一些村落的轮廓已在暮色中淡化，仿佛是不经意的皴染。在这逐渐冷却的色调中，难免会带些感伤。以至让人感念到些什么。是枯藤老树，西风瘦马？还是那些让人千古同愁的意境？
      天边那抹晚霞却迟迟不肯离去，夕阳落在了树梢上了。暮色开始无声迂回，它已经悄然在攻城拔寨，丝毫没有放缓脚步。在落日的余辉中，抬眼望去，村庄在灰褐色的雾霭中渐渐融入了苍茫。在夕阳的残照里，村前一株老树，枝桠虬曲，数只鸟雀稍作停留，双脚一蹬便即远去。那株傲然挺立在旷野上的树，在残照中显得异常疏朗，忧伤地望着天空，仿佛倪瓒笔下的枯树，刀削斧刻般枯冷寒瘦，冷峻中又透出几分苍凉。望着长河落日，以至不期然地涌上日暮乡关的愁绪。
      秋日渐短，不知暮色降临，直到耳畔传来阵阵虫鸣声，才惊觉日已西沉，最后一缕光线也将消失在邈远天际，呈现出一抹铁锈般的斑驳。雾霭飘荡，村庄隐没了，树木、河流，天空、云朵以及一掠而过的飞鸟，已经开始漫漶不清……
      虫声在野，关河寥落，黄昏静待着黑夜开场。


      茂名石化公司港口分部第一作业区               许荣波
      2020/12/9
      邮编：5250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