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好好活着

说了算
上学路上，跟天天聊天儿。“有些事儿是爸爸妈妈说了算，比如学习和睡觉。有些事儿是你说了算，比如吃饭和玩。昨天晚上弹钢琴回家，你不让我抱我就没抱吧？后来你让我抱我才抱的。”我对他说：“在学校呢，就要听老师的话。”他打断我说：“那在学校，吃饭和玩的时候，为什么不能我说了算？”我说：“因为学校里小朋友很多啊，如果每个小朋友都说了算，老师听谁的？而且咱们说过的，学校跟家里不一样，他们只喜欢听话的孩子，不听话就不爱了。”之所以有这段对话，是因为早上我让他背诵《早发白帝城》，他不背，被我批评了。他后来还是很委屈地背了，作为交换，他也让我背诵了一首——《将进酒》。于是一路上，我就一直在抱怨：“天天欺负人，你欺负爸爸。”他在后座听了就不委屈了，觉得很开心。到校门口，抱了抱他，看着他笑着走进教学楼。

别人家
天天前两天把跳绳丢了，刚开始问他，他不说话，后来说是上体育课的时候，他把绳子在哪儿打了个结，然后忘在那里了。跳绳不值钱，丢就丢了吧，他还丢过餐垫。对于家长来说，小孩子最讨嫌的，除了不好好做作业，可能就是丢三落四了。天天的水杯和铅笔盒都曾经落在教室没带回来，至于在家明明做好的作业，带到学校却忘了交给老师，然后被老师归入没完成作业的，也不止一次。有时候也挺火大的，想狠狠地批评他，但看看家长群里，别人家的孩子干出的那些更让人哭笑不得的事儿，也就算了。丢课本的，丢练习册的，欺负同学的，被欺负的，回家说根本没作业的，坚决不做作业的，各种各样的都有。无论如何，天天算乖的了。“今天这根跳绳，千万别再丢了啊，否则要批评了。”我提醒他。“知道了。”他说：“我不想说这个。”

弹钢琴
周三晚上，天天有钢琴课。他在叶子的培训班里上到一半，就跟我一起出发了。我替他拿着包，里面有三本钢琴课本和一个本子。叶子不喜欢我帮孩子拿包，她觉得如今最重要的是培养孩子的独立性和责任感，自己的事儿自己做。我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但这并不影响我坚持自己的做法，严格用真理指导自己行为的，终归也是少数。老师表扬他了，说他弹得很好：“天天记忆力好，他基本上弹几遍就能把谱子背下来了。”我听了自然开心，对他说：“天天真棒，你要好好学钢琴。咱们不考级，但是学会了钢琴，你不开心了弹弹琴就不那么难过了，开心了弹弹琴就可以更开心。”天天听到不考级，很开心。回家的路上，我要抱他，他拒绝了：“到那栋楼再抱。”十米后，我抱着他，他头靠我肩膀上，突然说：“爸爸，8点多了，天怎么还没黑？”我看了一下天空，确实不够黑，而是有点昏黄，敷衍着说：“怎么没黑？是灯光。”天天不服气：“就是没黑，是晚霞。”看忽悠不过去了，我又找了个新理由：“这不是晚霞，这种天意味着明天要刮大风了。”

跳绳
到家快八点半了，没再让他练字，叶子给他煮了鸡蛋热了牛奶作为夜宵。趁着他洗澡，我下楼去跳了200个绳，最近几天每晚上都跳。最多的一次能跳三四十个，少的时候，一个都跳不过去。原来看天天跳，觉得怎么这么笨，绳子过来跳过去多简单的事儿，一个都跳不过去是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就是跳不过去，不是碰到脚就是碰到头。天天如今一分钟能够跳七八十个了，主要功劳自然还是叶子，是她教会了天天跳绳，从一个到二三十个。后来转交给我，逐渐提升到现在的数目。就像叶子说的，不是她做不好，而是她知道我就喜欢陪着孩子，所以哪怕我做得不够好，她也愿意让我去陪天天跳。“那是。”我笑着说：“这个我知道。”有时候我跟天天一起跳绳，他从我身上找到了自信：“爸爸，你怎么这么笨啊？难怪妈妈说你地都拖不好。”

猪头肉
午饭仍然是从家里带饭，用叶子给我买的棕色大饭桶，装了一盒饭，一盒剩菜和一些辣丝儿。谈不上好吃，却也都吃光了。饭后下楼转转，顺便给老家的婶子打电话。我们每个星期都通电话，互相报个平安，聊聊她孙子和我家天天的事儿。“我过两天给你快递点猪头肉过去吧，不用非得等过年了，过年时候更贵。”她对我说。我说：“好的啊，没必要等过年。”她又说：“那我再给你搭配点别的。”我说：“不用，2斤猪头肉就行，那东西放久了也不好吃，而且我高血压也不吃内脏了，虽然我原来很喜欢吃猪肠猪肝。”她说：“那是不能吃，我给你再快递个烧鸡，天天爱吃。”我说：“不用，就2斤猪头肉就行啦，天天就只爱吃白斩鸡，就是白煮了蘸酱油吃那种。”以前到过年的时候，婶子会给我快递自家做的香肠，后来我以高血压加脂肪肝为由拒绝了，她又改成猪头肉。我没拒绝，也没告诉她，我刚从网上买了老家的猪头肉。

好好活着
小时候，猪头肉并不是经常吃，最开始穷，家里更常买的其实是卤猪肺。味道记不清了，但依稀记得也挺好吃的。就像那时候也不常吃猪肝，而是买鸡肝吃，用韭菜一起煮，打进去一个鸡蛋。很多年后，看网上说这两种东西都不健康。或许的确不健康吧，否则明明味美价廉的两种食材，后来娘也很少买了。等哪一天，我不用那么在乎身体的时候，我准备把这些想吃的东西都吃一通。是的，我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但我的确有一些特别想吃的东西。下周要去北京出差了，想去吃那边的褡裢火烧、驴肉火烧和肉包子，至于卤煮我觉得一般。为此还得推掉两场聚餐，毕竟那帮家伙请客都只会上烤鸭涮肉什么的，我又不是天天，他才最爱吃这些。前天下午从公司步行回家，路过天天母校幼儿园门口的时候，大约是五点一刻吧，天已经开始黑了，忽然听到校园里传出一个带着哭腔的男孩声音：“妈妈，你什么时候才能来？”——好好活着，先好好活着吧。
河蚌赌徒
2020年12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