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缤纷97】秋色里的声声慢

秋色里的声声慢

一、秋天的园子

秋日的黄昏，穿过街边那条马路，便拐进这个熟悉的园子。近半年来，一直在这园子里慢走，顺着时针的方向，一圈一圈地走。

这是一个与城市主体隔绝开来的园子，也是一个被管理者暂时遗忘的废园。一个偶然的机会， 它出现在我眼前：铁门、铁栅栏，不高的围墙，园内有大片树木和草皮。还有鸟声，风声以及落叶的窸窣声。我好奇有这样的园子，尽管秋天的萧瑟让这园子有些冷落，却有一种别样的清静，一种远离人声车声的自由和安宁。

我为自己遇到这个园子而欣喜，这些日子，正为自己无路可走而发愁。城区里的道路坑坑洼洼到处在修理，有的把路拦截起来，贴上“路上施工，绕道行走。”那些挖掘机、吊机在头顶张牙舞爪地作业，钢铁的臂膀来回移动，让人不敢有丝毫分心。既便脚下梧桐叶窸窣作响，颇富韵味，却也没闲情逸致聆听。

而这个园子的出现，让我焦躁的心，渐渐处于平静。每个黄昏，我都会来这里。白日将尽，工作了一天的身体开始渴求一种自然的放松，这个清寂的园子是安置我身心最好的地方。从园子门口进入，那些伏在地上的草垛，低矮的花朵，在黄昏的光线中微弱地晃动着。每一次我都会放慢脚步，顺着黄昏的微光，目光从细碎的草尖到那些高大的树木，一一注视着。慢慢地，天黑下来了，半边明亮半边暗淡的园子给人一种神秘感。几片阔大的黄色叶片一前一后快速飘离枝头。叶子落下的一瞬，天光又被收走几分。

园子很大很空旷，每次绕园子走一圈需要十分钟。黯淡的天色里，我自由呼吸，行走在黄昏的微风和草木的香息里。有时候，也会找个地方坐着，等待草丛中的蚱蜢，在光线倾斜的石缝中扎扎跃出，张着轻薄的双翅，与我悄悄对视，这样的时刻会不自觉地微醉着。把自己扔进这个秋天的园子，更多是学会倾听。原以为我是这园子里的独行者，后来却发现，早就有人先于我在这园子里，他们同样钟情于这个园子，或在树荫下站着练把式或在石凳旁坐着。也有跟我一样，一圈一圈地慢走。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唯见各色衣物像移动的色块飘在我的前方。

一天一天，秋已深了，园子接纳着那些想逃离的人和事。一些人慢慢退出园子，又有新的人，走到这个园子里来。一个黄昏，一个年轻的女子在园子里出现了，我惊叹这么年轻的身影会在这里出现，事实的确如此。白衣素裙，直长黑发，高高的身姿像一株轻摆的柳，每次只是相隔这么几步，或前或后。她给我的印象就象是清水里的一条鱼。

某个黄昏，我们各自微笑后，散漫地说上了话。刚下过一场透雨，园子里弥漫着草木的香息，隐隐间还夹着一种奇异的清香。抬头，有一些小小的颗粒随风落在我们的手上、脸上，像极了细细的雨滴，是下雨了吗？当然不是。当我们确认是从园子里的桂树上落下时，惊异地叫了起来，原来是桂花，散发着橙色喜悦的桂花雨。不免庆幸，有一些东西只要和阳光、雨露、泥土、鸟鸣在一起，就可以活得更生态。

二、湖边遐想

在一个湖边开完会后，文友们如鸟雀般散去，只剩下一湖清寂的水。

此时，光线正好，湖水净白，突然想一个人静静地呆在湖边，哪里也不想去。人群居久了，就会有一种冲动。譬如会在某个时间里隐遁，悄无声息的让自己逃离出来，甘愿与植物、动物对话。或者，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一个人放空自己。

这是一个长条形状的湖，湖边有一些密密的芦苇，芦花顶在枝头，天雪般濯着眼眸。湖的东南角，有一大片杂草灌木。其间有一些花朵，红红紫紫的，一片烂漫。此时的湖，浴着淡淡的天光，几幢度假的小木屋隐在远处的树林间，白墙红瓦尖屋顶，有点象树林里的童话。

在湖边，没有目标地走着，四周很静，我听到自己的脚步在湖岸走动的声音。这对于独处的我，是欢喜的，私密的。站在湖边，微微荡漾的湖波覆盖着我的视线，湖水的颜色由于光线的不同，折射出不同的色泽，湖水渐渐地变得有层次起来。深的会变成浅的，浅的也会变成深的，这深深浅浅交织起来，犹如烟雾般迷离。我听见自己的肺在不由自主地张开：呼气，吸气。一种青草夹裹着湖水的气息，从不远处的传来，清新，自然，顺畅，可口。这凝露般的气息，让人有一种如饮甘露的愉悦。

喜欢湖，清冷自在的样子。它不同于大江和大海，它有着自己独特的气场。江水大多是奔腾热闹，海则与辽阔和博大更接近。只有湖，它才是最接近自然和诗意的。它静静在泊于某个地方，像是一个隐世高人，深邃、淡泊、安详，宁静，却又波澜不惊。 走过湖边，耳边始终有淙淙的流水声。也不知来自哪里，这声音让人听了，会在心底泛起温柔的水波。城市的拥挤中，很少能有这么一方静静的湖泊。既使有，也是热闹非凡。面对这一片湖水，心里总是感叹不已。人会来来往往，鸟会飞来飞去，而湖中的那些自由灵动的生物呢？是否也在湖底下缓缓移动。

前面出现一间被遗弃的石头屋，猜想隐在湖边有些年月了。破败的墙壁，简陋的木门，探头看了一下，里面空无一物。这样的石头房，如果修复一下，在屋前屋后围上一段竹篱笆，种上几株木槿，住在里面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想起梭罗的《瓦尔登湖》，一座木屋，一张木床，一本书，一支笔，靠湖而居，时间仿佛就停在湖面上，那种至简至朴的生活，让人心生安静。而此刻，我也想让自己变成湖边的一座房一棵树或者是一棵水草，然后把自己安放在这湖边，去除白日里奔波的疲乏，素面与湖对视，与湖聊天，让心事在湖边流转，让情绪在湖边蔓延，慢慢地进入一种禅意的境界，生命是否会有另一番景象。

人生过半，许多烟火都沉入心底，默默地化作厚重的泥砂，各种滋味集在一起，在这样的湖边，被水色被风声唤醒，眼里不自觉地蒙上一些动情的东西。人更多的时候像一粒种子，植在泥土里，生根、发芽、开花、结果、死亡。生命可谓短暂，但湖却能更久地存在着，我不知道这世间的人能与湖相伴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