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驱赶的人

被驱赶的人 　我们是被时间驱赶走的，在转身的对视中，发现沉在肉身里的灵魂，青烟一样的缭绕，但我们，又是必须找见自己的人。像一个成年人，找见他少年出发的梦想。 　　从混乱中走向自我，走向照在地上影像的那个人。找到自己，并看到自己在离开家乡的地方，一直流浪。在那个地带里，看不到家乡，看不到过去的人，他们亲切的容颜。现在突然觉得不知道怎么和家乡告别。在幻念父母和兄弟变老的容颜之间，怎么变成了一个异地悲伤的人。 　　 我们总是说再也回不去了，而又多想在回眸的瞬间，看到那片出生的土地上，植物最初的盛大开放与生长；在那些欢乐的节日里，听到村路上的鞭炮声；看见自己摇晃地走在泥土路上，月光从槐树林的上方照彻下来，自己的影子在一片听得到响声的光华里。总是从这样的画面开始，想着多年之后的自己，那些在混沌与悲伤的际遇里，想着要好好活着，在每一个瞬间，记录自己的梦想，记得那些积攒遥远梦想的时刻。 　　是的，我看见了你，看见从黑夜开始，一个孩子到达成人的道路。那里无数个白天和夜晚，我们从出生地，走到了外边的世界，同时，在每一个悬空的时刻，我们想要回到家里。想起若干年之前，心无他念，只想走到未来。 　　而此刻，夜空低垂，在鲜绿的一丛丛植物下面，有许多腐烂的根叶，那代表着过去和现在的一种关系，代表着我在此刻，通过绿色，看到生命的成长。那一年，你来过，你和我在同一个家院里，共同培植那季节里，生长的绿色。在夜晚，我看见过年轻的面孔，看见你的肌肤像绸缎一样，柔滑了微风在植物头顶颤动的夜晚。 　　我看到了宁静的美丽，它像一片树叶在我的手边，它像脚步声从远处，穿过寂静的小巷，来到一扇门前。我梦想的门从绝对的孤独开始，那一刻是属于我的，和任何人没有关系。你知道，我们曾“为了灵魂的自由”而所走过只与自己为伍的时间。 　　我们在那里，沉浸到一片如水的清净之中，为了看清，谁真正来到你所在的湖边，用熟悉在心底的手势，将那平静的水，搅出绚烂的水花。那时候，看到藏在肉身里的灵魂，它在飞翔。那种飞翔俘获了我们对这个世界的爱。如此，你对飞翔的忠诚，才能看到飞翔由无数的音符串成的舞动的水线，它荡漾在自己的身体里，跌落，起伏，看见了你少有的喜悦的光芒。 　　那是黑夜里，多么深沉的快乐。我不觉得回不了家，也不觉得在隔着遥远空间的路上，回不去，只剩下唯一的痛苦，而在那里，我知道有了回家的思念。在那个思念里，我面前出现的那扇门，阳光从外边照射进来的，布满了父母站在一旁的院子，他们劝慰我，在外边生活的日子。到了傍晚，我看见自己从草地上爬起来，看月光里，秋叶之间流连的凉风，穿过我的身体。我惊醒、战栗。大口呼吸出积郁在胸口里浊气，那个少年孩子的悲伤，如此深刻，透彻肌肤。整个夜晚里，我都在等待身体慢慢恢复它的安然与平静 。 　　就这样，我看见自己的少年站门口。远方，是一条口袋，它装着神秘的未来。一次次地让车带着我，在大地上奔跑，像一条水线，坐在车上奔跑，我在无限地缩短一种距离，让我回头看，熟悉的变成陌生的，或者在陌生中感觉到熟悉。站立在当下，陷入过去。看着焚化的墙壁，和生绣的门把拉手，它们冷落在这个夜里。它们不单单是这个夜里，而是在一个无限长的时间段内。听到自己离开家门的哭声，后来重复着对于一扇门的别离，知道院门的墙，在后来的日月里一点点地继续焚化，在黑夜中无声息。我已不能抚摩它，而它也不再因为抚摩而光亮。那时，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我还想看看它在那个房屋前面的存在，听听它在夏日初晚，风轻气爽之时，你流连在那扇门的目光。以及，它发出的轻微而迷醉的声音。” 　　门的声音失去了，这个夜里，突然听到有人在哭，哭声让痛苦不可自制，仿佛那片幼年的槐树林，都快要窒息了。月亮的面容，那落在了如水夜晚的明净里。那一刻，忽然觉得自己成了路人，这个世界的路人。隔着时间的另一扇门，看到一片树叶的心，那白色干净的底色中，发出令人爱怜的光芒。我以为，内心的一片景象被时光偷走，放在了枝上开花的阴影下。 　　路边到处都是石子，石子是黑色的，它活在泥土和竹子旁边。我想那片黑色，有一个死穴。它的黑色，从一片绿色中显现出来，它扩大腐蚀了那片地方。或者恰好有一阵风吹来，叶子从枝子上落下来，那个缓慢的速度，恰好也是死亡的速度。只是，起初我不懂它，不知道无形的空中轨迹，像隐形的杀戮的光。懂得了这另一种存在，也就更懂得了自己的新生。 　　我在那片安宁中，看着水从静谧中化成色彩漫天飞舞，整个世界都是它飞动的响声，我在那里，或者我的飞舞轻扰了一片空间，但我热爱静止的物象，在我的思绪里漫天飞舞。就像我知道风有它扩散绿色的能量，它的样式是无形的。在那些地方，它需要懂得目光才能看到它，看到它轻薄的锋利，也更应该看到它在诞生地的永恒面容。 　　其实，一切幸运的不幸的，在被驱赶而又对自由念想的道路上。就像我，看着枯死在丛林的树枝，或者夭折的植物头颅，总能想到生死的依附关系，想着开着白色的花，包含了对死亡的悼念，对生命最大的尊重和安慰。面对此刻，懂得我们来过。来过，就是我们的全部存在……
　　　　　　　　　　　　　 2013年5月13日 [ 本帖最后由 房子 于 2013-5-14 08:51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