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柳永的请绕行

找柳永的请绕行　　1
　　她说，不喜欢现在的名字了，你会弄文的，给起一个。
　　他：那就叫做“不喜欢”。
　　她：说真格的呢。听到没有？
　　他：那就叫做“真格的”
　　她：反正给你说过了，你看着办。
　　他：要不，叫做“看着办”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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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叫做“雨霖铃”好不好？
　　她就很高兴呢。说很喜欢这名字。听起来好听。他就开始解释：雨呢，就是天上的水，与你家乡有关呢。你们那里说普通话“林”“铃”又总是不分。这名字也就是你的了。呵呵。

2
　　起名字后，也嘱住她，这是一个词牌名啊。柳永写的。
　　她说，不管。你起的啊。我喜欢就是了。
　　结果还是麻烦找来了。有人要加她好友，三来二去，骂上了。那人说，你不懂得柳永。她就让人去一个什么山的地方。当地人知道，是烧死人的地儿。
　　她就上来问他：以后再有麻烦怎么办？
　　他想想，回道：你就在个人说明里写上“本人不认得柳永，找他的请绕行。”
　　她就发个“哈哈”大笑的小圆脸儿。
　　在视频中见过她。扣了耳脉。长头发，圆圆脸，笑呵呵的，纯纯暖暖的样子，第一眼看过去，他心里就真的一动――不应该是另外一回事。她在网吧，那时不太熟悉电脑――就现在也不太熟吧。只是会聊天，再就是跟人学了“斗地主”。再就是也看他写的文字。看完后会说：什么破文章，我都看不明白。你给讲下。……有时也说，“这篇写的不好，太假惺惺的”……
　　他告诉他，想打字吗？跟我学啊。来，听说我，找到字母“F、J”键，上面有个小疙瘩，找到没有？把左右两个食指，放上去……
　　他教她学打字，发一个打字软件过去。她又不会安装。找到管理员问时，人家说，机子上面本来就装有这个软件，不用装了。
　　从视频中看过去，她在那里，伏着了，低着头，像捉虫一样，很仔细的对付着几个字母键。嘴巴痴痴的半张着，耳朵里听着他的指挥，不时点头，“嗯，嗯”。
　　他觉得她挺好玩，也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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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网吧不长去，她用手机聊的多。打字并不比电脑慢。她说：不管他们，你取的名字，我喜欢就是了。
　　他：那我要收费哦。像那个柳永一样，他写词也不白写，多是写给漂亮女人的，那些女人要付他生活费。
　　她：真的？那你是柳永，我就给。

　3
　　说实话，他对那个柳永也不是很熟。只是粗略知道有过这样一个。再查回去看时，发现那厮也果然很有一套。当时最漂亮的歌女都要为他争风吃醋，甚至舍死忘生。在她们中间还有一些歌谣，他看过，也想记一记。但还是没得记住。大约是说：漂亮衣服可以不穿，黄金手饰可以不爱，甚至皇帝老子的话可以不听，只是要柳永哥哥眷顾就足够了。
　　这个柳永也颇是懂得风情的。他一家人都是读得书，又做得官的。他也很聪明，读了好多书，也想去要跟皇帝面前讨个官儿了。可是一到天子脚下的时候，他却又改变了主意。在他看来，官儿，远不如漂亮女人更可爱儿，更可意儿。于是就把当初来京城的想法丢到一边，去给他喜欢的女人们写歌词，让她们唱。当然，她们也安排了他不一样的生活。
　　我们这里也需要辩明一下。那时的，所谓的歌女，抑或说是商女，更或者是再为污俗的说法。那些女儿们好才华呢。她们懂的琴棋诗画，也懂柳永的词。这对于我们今天的唱歌的，和听歌的来说，是个不小的讽刺。人家的歌可以流唱千年不衰，我们现在的歌呢？能顶住三个月还有人听，就算是金曲了吧。
　　我们还是说些他，和她的故事。虽然，这些也注定不是用来流传的。

4
　　聊天，就是因为无聊。
　　面聊，聊的不好，或者太好。都是很伤面子的事。网聊就好的多了，大不了删号重来，比佛说的轮回要快。
　　无聊中，认识了。也聊了许多无聊的事情。说过一些真真假假，疯疯傻傻的话。只是限于网上，因为换算成现实的距离，要几千公里吧。比这更遥远的是，大家也都还有个温暖的小家，有乖巧的儿女。到了这个岁数，像他们这种人还在演这样的故事，本就是很荒唐的事情。但，没有故事的现实也是一种缺憾。所以大家去读书，去影视，去唱歌，也去在无聊中，给自己个故事，自编自演。
　　只到一天，她说：我活不长了。希望来世做你的女儿吧。
　　他就觉得很紧张了。悄悄的打电话过去，她也总是不接。
　　他就开始想象那几千里的路线，要怎么走的去？又还要怎么走的回？家里的妻子要怎么说，就去到了，见了她又会怎样？
　　转念想，人世间，那么大，人们那么多。每一分，第一秒，都会有人在生，又都有人在死了。谁又关我的什么事？然而，别的人的生死，我不知道，知道的我不熟悉，熟悉的我没在那么在意。可是她呢？她又是谁？我又算是谁？

5
　　柳永一生贫困潦倒，不如他词中即便愁怨也自在风流。
　　他死了，是京城的歌女们凑钱把他葬掉。不知，那些歌女们是如何想的，是因为没有了一个给自己写歌词的作者？那也算是知恩知义。最美丽的解释，是她们认为少了一个最懂女儿心的人儿。她们就很怀念他，后来竟成了一种传统，每年一个固定的日子里，有歌女们就去为她们的“柳七哥”去上坟。成了风，也不见得就是什么好事。懂词，懂柳永去哭，是他的骄傲。不懂词，也不懂柳永的，是他的悲哀。
　　有最懂他的人呢。那么一个绝色的女子，在柳走了，就痴痴的等，在柳死了，就也痴痴的死了。人间有至情，非有此至情者，不懂写词，不懂唱歌。
　　柳不过个写词弄文的，就得了天下艳福，也就得了当时皇帝的嫉妒与懊恼了。说，你不是很得意吗？还写什么，忍得住不要什么浮名，偏要什么浅吟低唱，你还让她们唱唱唱。还又传到我的耳朵里。好了好了，爱唱唱去吧。
　　柳就说，自此，自己可是是奉旨去填词的哟。
　　填就填吧，唱也就唱。

6
　　我们还是说他的故事吧。爱文字的人都有些不太正常吧。有个字叫做“狷”，大约就是这个意思了。
　　他偶尔也听到过一些故事，也就有些强硬着脖子的想法，一个帝国里，并不是只有一个皇帝。
　　在俄罗斯，人们就说有两个沙皇，一个是皇宫里的皇帝，另一个是写字的托尔斯泰。
　　音乐厅里，人们都站起来行礼了，皇帝对台上的那个人说，你不用。因为皇帝见皇帝，可以不用行礼。
　　在中国的唐代，就有人叫做“诗家天子”。
　　柳永算不算词家的皇帝？从雄壮气度来看，不像。他少有坐拥山河的势态（也许“八声甘州”是个例外），但赢得倾国粉黛千百年情愿，又不论男女，有井水处皆歌柳词来看，又比皇帝多有过之而无不及。

7
　　也说说她吧。他也并不太多知道她的事情。
　　知道，她去东部，挤公车，挤到喘不过气。
　　知道，她在家里闷得慌，也去外面慢慢的散步。
　　知道，她也去跟了一个老的教舞者，学过两天的国标舞。
　　知道，她的，租住的，窄窄的小楼里，有些亲戚来了，又走了，又来了别的。
　　知道，她的老公是有她的，并没有因为病的事情，有什么别的想法。也还是吵架，会骂她，会喝酒，会赌钱，也会真待她很好。
　　知道，她有个女儿，不在身边，刚上小学的样子，也长得很漂亮，一张相片里，站在雪地里，穿着花棉袄，扭着瘦瘦身子，还往后踢起一条腿，像跳舞的样子，嘴巴也微微的半张着，像极了她，低头下去捉着键盘上的虫子。
　　知道，她有病。有时会痛。花好多钱，总不能彻底好，也就停了药。没有力气，不能见油腻，总想呕吐。每天懒懒的起床，早饭中饭一起吃过。先前一阵，开过一个小店，盘出去了。想再做点事情，总也没有太合适的。想到伤心了，就会哭，觉得死就在不远处吧。
　　他说，你也应当试着做些事情吧。主要是心境太懒吧。不要老想死的事情，大家都会死，不用着急。
　　她说，也是。

8
　　宋朝的，现代的。过去的，过来的。熟悉的，陌生的。现实的，虚拟的。大家都是人，都有一些相通相知的东西吧，不过生死男女的一些。
　　他不是柳永，不会写词。
　　不知道，她会不会唱歌。只是，她看过他写过一篇关于“下雪”的文字，说喜欢呢。还说，自己喜欢的“雨”。听她戴着耳脉，在话筒里说话“林”“铃”分不清楚。

　9
　　雨，只是天上的水。――找柳永的请绕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