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套子

　　说出来有点不大好意思，自己这么大一糙老爷们儿了，看电视还会看到想哭。还好当时有爱人在边上，我终于忍住了，虽然滋味不太好受。这种滋味我从小就很熟悉。小时候因为调皮或是吃饭的时候被训想哭，娘总是把脸一寒，扯着我的胳膊跌跌撞撞地来到大门外，然后用她那握锨把子的粗手拧起我的半边脸蛋子，像是要称一称有多少斤，直到我苦苦哀求说不哭了不哭了才会放手。后院的虎哥不止一次见识到我的衰相，于是笑嘻嘻地模仿我的哭脸说不哭了不哭了。这让我感到很丢人，感觉哭是件丢人的事，挨打的时候哀求更是件丢人的事。后来我慢慢长大了，长到比娘还高，比虎哥还高，娘不再打我骂我，也不再恫吓我，虎哥也不再嘲笑我，我却很少再哭，不知道是那时候留下了病根儿，还是自己管哭的神经要求值提高了。
　　让我看电视看到想哭的是一档达人秀节目，双人表演的现代舞。演员中男的家在泰安，女的家在青岛，俩人是同学，上学的时候就一起跳舞，毕业后因为工作原因分开，女的回了青岛，男的去了云南，隔得很远。为了追求梦想，两个人又重新走到了一起，创作了这支舞蹈，希望能借此重新开启他们的梦想之门。说起来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圆梦故事，没有太多惊人之处。在女的进行自我介绍的时候，摄像师敏感地捕捉到了女子脚上的殷红血迹，然后镜头上移，停在女子脸上，很青春，很阳光，像一朵绽放的花儿，与窗外的雾霾天气形成鲜明的对比。
　　在一个已婚女人眼里，看到自己的男人为了电视上的女子掉眼泪而不会吃醋，这得需要多么大的勇气与宽容呀！何况那个女子还那么年轻，身材那么好，长相也不错。再者说了，一个大老爷们儿，不去想想怎样挣钱养家早点把房贷还上，怎样把孩子教育好，怎样让老婆过得舒服点，怎样对双方老人尽尽孝心，怎样靠着自己的打拼在社会上吃得开，却对着电视上的选秀节目滥情掉眼泪，实在是不应该、很荒唐。都多大了呀，心理还没断奶？基于以上这些考虑，作为一种自我保护，所以我得忍住不哭。
　　不哭是不哭，可是我还得承认自己被打动了，戳得心窝子疼，既难受又高兴，难受的是我从舞蹈里看到了自己，看到了人生，看到了挣扎，看到了悲剧，看到了生命的不屈；高兴的是自己还不是太麻木，还能够被感动，还有想哭的感觉。这让我想起了前天晚上才在QQ上通过话的舍友C，他说父亲肺癌晚期，又转到了骨上。我问他是不是很疼呀？他没回，过了一会儿匆匆下线，说是出去买饭，估计是找地方偷哭去了。他不能守着父亲掉眼泪，因为是他亲口告诉父亲只是得了胃炎，输点液养养就行了。当然了，这两件事没有多大的可比性，唯一的共同点是作为当事者的两位成年男人，在情绪或是情感表露方面被理性化了，就像小品里宋丹丹喝斥赵本山那样，忍着！
　　可我还是忍不住想说，舞蹈真的很有创意，主题是关于爱情的，讲述一个女子与心爱的人相遇、相识、相知、相爱，然后在爱的城堡里冲突、挣扎、伤害、痛苦，最后解脱的纠结过程。最有新意的是演员的穿着，很随意，很家常，用评委佳宾的话说，怎么感觉像是穿着睡衣就上来了？挺有意思的。男子穿的衣服宽宽大大，表演了几个动作之后，女子钻进男子的衣服里，像是进入了爱情的城堡。这时候我发现，原来衣服的料子像是特制的，弹性很强，既能紧紧地把两个人裹住，又能保证舞蹈的动作能最大限度地做出来，形成一种有阻有挣力感十足的艺术效果。高潮处，女子的脸蒙在衣服后面，作激烈挣扎状、痛苦惊恐状，像是恐怖电影《惊声尖叫》里的面具，把人骇得不行，也让人疼得不行，一波一波，从心脏传遍全身，当然也传到泪腺。可惜我还得记着那两字真言，忍着！
　　我不知道舞蹈的名字，自作主张给它起了个名字叫《爱情套子》，自我感觉挺贴切的，作为一种忍住不哭的自我犒赏，心里小小得意一下，和谁也不说。如果爱人知道我迟迟不跟她出门逛街，而是在琢磨着给舞蹈起什么狗屁名字，一准儿会骂我有病，而且是病得不轻。想想也是，守着自己的爱人不拿出点实际行动来，不专心陪着上街，不逗她开心，夸夸她的头发好看、衣服好看、整个人有品位，却弄什么虚头巴脑的《爱情套子》，实在是有病。还有呀，晚上亲戚要来家里“温锅”，得把家里收拾得干净利落点，得准备些水果瓜子糖块什么的，准备待客，还得提前去饭店里订间大房间，准备好烟和酒水，这些事不提前办妥，还有这么些闲时间闲心思搞什么《爱情套子》，真是脑子进水了。暖气还是不太热，想办法了没有？得找人呀？家里最基本的保暖问题都解决不了还搞哪门子风花雪月呀！真是的！爱人的数落就是指令，我像个低眉顺眼的小丫鬟，把心里的《爱情套子》藏得严严的，然后亦步亦趋一件一件抓好落实，防患于未然。
　　其实细说起来所谓的爱情套子一点也不希奇。读过《围城》的人都知道，城外的想进去，城里的想出来，和爱情套子道理差不多，相当于纸枷锁。讨论爱情套子这个问题太过于庞大，依我的见识根本驾驭不了，这个得需要所谓的爱情专家从人类学、心理学、两性学、伦理学、社会学、经济学等等各个方面去详细解读，人家就是靠这个吃饭的，我不是，因为我不会。
　　既然不会就该干嘛干嘛，把所谓的爱情套子放下，回归现实，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朝着幸福迈进。缸里的鱼该换水了，水面都起了气泡了。这缸鱼是搬进新家以后置办的。早在搬家之前，爱人就念叨了好几回，说是人家说了，家里养鱼好，生财，儿子也在边上附合。我说这也得根据实际情况，咱们家是能把乌龟都能养死的人，养鱼等于直接杀生呀。儿子听了不再插话，因为前前后后他亲手养死了4只金钱龟6只小鸡，属于恶贯满盈了。最后驾不住爱人唠叨，去水族馆买了一只圆形鱼缸，缸底铺了一把彩色小石子，外带买了5尾鱼，2尾稍大点的彩色鲫鱼，3尾稍小点的金鱼，回到家以后换上新水，鱼游来游去，挺好玩儿的。可惜好景不长，儿子总是担心鱼会饿着，喂得勤了点，一条鲫鱼先撒手而去，害我把儿子训了一顿，他说不是他喂的，是因为我没及时换水，爱人也在旁边说儿子要注意点，然后也怀疑是我没及时换水。结果是，3尾稍小点的金鱼也接二连三地死了，所谓的一缸鱼只剩下一条。寂寞吧？好在它不关心什么爱情套子，它关心的只是心中的江湖。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男女的地方就有爱情。我感觉古人用鱼水之欢形容两情相悦的实质性行为真是太蒙牛了！想想也是，鱼离开水就是死鱼，水没了鱼一准是被污染了。可关键是，男人和女人哪个是水哪个是鱼呢？朋友说女的是鱼，男的是水。我问为什么，她说女的把心爱的男人当成自己的天，为了爱什么都豁得出去，一旦拥有了属于自己的那片水，那片天，就非常满足了；可是男人不行，男人有了女人有了爱情还要有事业，男人是一条河，他们的目标是海，而不是鱼缸。
　　其实无论是江湖还是鱼缸，都是必要的生存环境，有些是自然生成的，有些是人力创造的，都有着各种各样的自然规定和社会规定，这些规定像一只一只的套子，其中也包括爱情套子，归结到最后，以所谓的道德价值或是超道德价值将人囿于其中，以教育、文化等各种方式告诉人要怎样，不要怎样。人在这样的环境里待久了，会和鱼缸里的鱼一样，慢慢地忘了江河湖海，忘了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甚至忘记了挣扎，忘记了听一听自己灵魂的声音。 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吗？
　　 [ 本帖最后由 青衫子 于 2013-1-17 10:42 编辑 ] 故事, 老爷们, 泰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