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鸡冠山上的歌唱

　　 东鸡冠山上的歌唱
　 　◎贵妃醋
　　我没有见到花喜鹊与大山鸡。
　　但我听到了它们的歌唱。
　　在幽静的山林中，它们的歌声是如此的空灵，快乐，与清脆，并且充满了诱惑。我甚至能想像出，当曙光穿透厚重的云层铺满大地的时候，这些花喜鹊与大山鸡们是如此地兴奋，它们昂起头，精神抖擞地对着朝阳，情不自禁地开始欢唱。这充满诱惑的歌唱，拂过沉睡的植被，揉醒草尖透亮的露珠，也唤醒林子深处的某些埋藏。
　　它们的歌声可能就停留在一枝青松上，或者闲散在一株柞树下。
　　这诱人的歌唱勾起了我的向往。
　　或者，我应该去林子深处找一找它们，找一找那些埋藏。
　　那里，就在那里，一座叫做旅顺的城市，花喜鹊与大山鸡的歌声就停留在它的东鸡冠山上。
　　初秋的空气中流动着律动的清香，有小松果的，有野浆果的，还有一些无名小花的，与别处的山林并无二异。但是他们告诉我，一百多年前，这里的声音，是子弹与炮火的嘶咬，这里的味道，是硫磺与腐尸的交集。
　　答案在林子深处。
　　林子深处的一座堡垒前，我看到历史正公正地坦呈着它的伤痕。
　　横在我面前的这座堡垒，修建于1900年初，设计者是沙俄的维利奇科上校，修建者是至今还在旅顺港外的深海中冤愤难平的上千名华工。它历时四年，成为军事建筑上的一项重大突破：周长496米，面积9900平方米，外壕4000余米长，五边形半地穴式，整个堡垒找不到一根钢筋，全部用厚0.9米的混凝土与鹅卵石浇注而成，上面还覆盖着2米多厚的沙袋和泥土，能抗击230毫米以上口径炮弹的轰击。而所用水泥全部是从遥远的圣彼得堡航运而来，由150公斤重的木桶封装，再由中国民工拆运使用毛驴驮上山。
　　这么显赫的工事，建造在中国的国土上，并不是沙俄帮助中国防备外侵所用，它的建筑意图对每一个中国人来说，是屈辱的——在中国的国土上，作为日俄两国争夺旅顺要塞的主战场工事。
　　也许是甲午战争的入侵让日本尝到了肥肉的美味，也许是沙俄早已垂涎我国东北三省，于是1904年8月，一场叫做“关门打狗”的游戏，在这处叫做东鸡冠山北堡垒的地方正式开始了。
　　这座集堡垒大门、军官室、兵舍、弹药库、电话室、侧防暗堡、外沿坑道、护垒壕、梯形井、暗道、炮阵地、机枪阵地、伙房兼包扎所、暗堡、堡垒后院、木吊桥、散兵壕一应俱全的堡垒，像一个洞开的窗口，放映着两条狗的疯狂撕杀，和肆意践踏。
　　花喜鹊与大山鸡早已自行逃遁或被屠杀；森林和果树因“妨碍观测”被砍伐了；尚未成熟的庄稼被割下喂了军马；山下一处叫做吴家村的地方，17户80多间房屋仅存5间残垣断壁；……
　　战争的结果，是这处号称最坚固的工事，被日军历时四个月，以死伤800余人的代价攻克了。
　　这座堡垒，像个经久不愈的疮口，提醒着我们曾经遭受的屈辱：除了被两条外国狗恶意蹂躏的国土，还有那可笑的《朴茨茅斯条约》——战败的俄国将旅大租借权转让给日本，并将长春以南的中东铁路及支线划为日本势力范围。对于这一经美国调停的条约，清政府居然只能点头表示认同。
　　那一刻，我想，高达三米的东鸡冠山北堡垒纪念碑一定发出了狂妄的嘲笑，碑身上刻篆的碑名与记叙战况经过的碑文也在不可一世的狂笑，我甚至看到了指挥东鸡冠山战役的日军中将鲛岛重雄站在碑前骄横的狂笑。
　　不知道林子深处那位在堡垒守卫战中身亡的沙俄康特拉琴科少校是否会哭泣，但我知道，花喜鹊与大山鸡们一定会哭泣，而且我也知道，东鸡冠山也一定在疼痛中哭泣。
　　弱肉强食，时隔33年，那个国家竟再一次大规模的卷土而来。这一次，八年抗战，好是辛苦！
　　不久之前，它又在我钓鱼岛上指手画脚，企图再次重演历史。
　　或许，这个时候，自强自立的中国人必须站出来告诉它，什么叫做“克己复礼”，什么又叫做“非礼勿动”！
　　它应该也是看到了的，在这一片国土上，在每一个类似东鸡冠山这样的小小缩影里，勿忘国耻与振兴中华，正星火燎原。
　　我们都珍惜清晨在国土上延伸的这一份安详与恬静，珍惜花喜鹊与大山鸡可以自由歌唱的安适与快乐，珍惜林丰树茂的欣欣向荣与自强不息。
　　林子深处的伤疤激越了我的某种情绪，我决定放弃原先的寻找，还花喜鹊与大山鸡们一个尽兴歌唱的空间。我把目光转向山下，那里，有丰茂的茶园，有繁忙的公路，还有勤劳的人们……
　　我没有见到花喜鹊与大山鸡。
　　但我听到了它们快乐地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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