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打开了一扇门

-- 　 立春的早晨，醒来，看见窗子上落着一层雾水，起身一看，是个雨天。立春，毫无春意，反倒多了些湿冷。“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似是应着这句诗，之后，又有小小的雪花旋转飞舞，最终化为地上的冷水。
　　阴霾的时光过得格外慢，亦无法让人心情愉悦起来。还有几天就是春节，困在屋子里，以为这一天就这样毫无色彩地度过，有些着急，有些无奈。
　　谁知，下午，天竟晴了。
　　就像人生里许多的不经意一样，蓦然，发现窗子上落满了阳光，心里满是惊喜。那光，极其明媚，又似乎带着些香气，让人感觉外面开满了花。艳阳下，那花儿在风中摇曳，花香四溢，禁不住想走出去看个究竟。
　　推开门，阳光像一群活泼泼的孩子拥上来一般，立即将自己包围了。感觉，极好。阴霾消失，所有的景物，被光映照，仿佛浸润上了色彩，有着让人感动的光艳，仿佛心也被这光所沐浴，浸染上了些色彩，慢慢地绽出花朵。
　　一个冬天，并不是没有阳光出现，何以这个下午的阳光如此不同？
　　哦，这是从春天开的一扇门里投出的阳光。是太阳到达黄经315度时发出的光，预示着春天从此开始。之后，蛰居的虫类会慢慢苏醒，河里的冰冻将开始融化，鱼儿就要从沉闷的水底游上来，农人准备耕耘播种，柳条儿很快就会萌出鹅黄，还有花，还有草，许许多多的动物和植物度过了寂寞的冬，就要迎来春天了！
　　多么好啊，一个崭新的开始。
　　春节临近，店铺里的货物丰富起来。店铺门口摆满了水果、新鲜的蔬菜和肉类。案板上，一只干干净净的猪头在阳光里半眯着眼，好像睡着了，正梦着什么，露出一个欢愉的笑。
　　它是在梦见春天吗？梦见一片地，长满嫩绿的青草，开着各种颜色的花儿，它与其它几只小猪一起在草地上撒着欢儿，用嘴巴在地上拱来拱去，吃草，晒太阳，噌了一嘴巴的泥，还是呼噜呼噜地跑着，快乐地哼哼着。
　　它不知道，春天已与它没有关系。唯一的可能，就是被谁买回家，再仔细地洗洗，然后，放到锅里，燃了旺火，于沸腾的开水里被煮出香喷喷的年味。
　　其实，每一个猪的结局都是一样。但，何以每一个猪头都是一副安然的神情？仿佛都在梦见春天，梦见草地，梦见欢愉的生活。
　　可爱的猪。果真是陪唐僧西天之行，懂得了真经、从此看破生死？笑眯眯地做着一个永远的梦，是很幸福的。人，懂得快乐的重要，生死的一线之隔，或许需要一生的时间，也未必能够悟彻。
　　热闹的街市，熙攘的人，手里拎了购置的年货，或行色匆匆，或神情茫然，是尘世里的风景。我被这些不同穿着、不同相貌的人所吸引，对他们发生了些兴趣，猜想着他们的生活，他们的思想，他们的故事。或许每个人都是别人眼里的风景，曾经装饰过谁的梦。
　　小贩手里攥了一把细绳，绳子的另一段，是五颜六色的气球。它们亲热地簇拥在一起，在风中摇摆。这一刻的相聚，谁知下一秒知道会怎样？粉的、紫的、红的、蓝的，也许不定是哪一只，很快就被买走。细绳被握在孩子的手里，孩子仰着小脸儿看着刚刚获得的气球，不小心松了一下，气球就如挣脱束缚的鸟儿一般，蓦地飞向天空。那孩子吃了一惊，望着气球飘向天空远处，伸着小手，指着渐渐模糊的气球影子，跺着脚大哭起来。
　　自然还会有一只气球又牵在孩子手里，让孩子破涕为笑。飘走的气球的命运，是无从得知了。也许它早已在空中花儿一样绽开，然后落下些花瓣一样的碎片。也许，它在孩子的睡梦里飘到了童话世界，在那里开始一段奇异的旅行。
　　一只脏兮兮的流浪狗不知从那里跑出来，在店门口停住，我以为它是饿了，四处寻点吃的。这时，从店里出来另一只小狗，一看即是被主人经常洗澡、抱在怀里宝贝着的宠物。这体面的狗，有着体面人的傲然神态，冷冷地注视着它的同类。两只小狗对视着，时间最多不过两分钟，我却觉得那么漫长。它们也许曾经一起嬉戏，一起追逐行人，有过许多快乐的时光，后来，不知怎么分开了，有了不同的命运。流浪狗一路寻来，大约是想与昔日的伙伴一起重温往日的欢乐。然而，此刻的对视，有些尴尬。最后，流浪狗在宠物狗傲慢的目光中转身离去，背影显得落寞忧伤。无意中注意到了这一幕，隐隐有些悲哀。
　　对于人间，这微不足道的小悲哀并不会影响什么。流浪狗继续着它的流浪，也许它会遇到一个新的伙伴，或者遇上喜欢它的主人，从此结束流浪生活。春天的阳光里，即将到来的节日让人们忙碌而喜悦。这情景，是有感染力的，每年这个时候，因着这景象，我会为之流连、观望，被那些忙碌喜悦的神情感染，生出许多感慨。传说七仙女在天河的鹊桥上，看人间情景胜瑶台，万紫千红花似锦，竟为之神往，乘风驾云下凡来，寒窑里感受人间，风雨亦不觉苦，足见世俗的烟火的诱惑力。
　　熙攘的人群过往里，不时听见寒暄声。许久不见的人，生出那份热情，被喜欢夸张的女人眉飞色舞地表达着，一惊一乍、或者窃窃私语，竟成为这个有着阳光的午后别样的温暖。想起去年，也是这个时候，遇到一个半生半熟的人，不仅仅是言语上的亲热，还将买来的一大包瓜子送我。那份热情，让我惶惑，不知所措。熟料，那次遇见，竟生出些枝叶。之后，再遇见，无论她如何地热情，我已不喜，只淡淡。这个晴日里，想起有些过往，竟像是从阳光地带，看向阴凉处。时间的流逝，光的穿透，幽暗荡然无存，枯枝残叶已落尘埃，生命犹自呈现生机。清冽的风中，暖阳里浅释着人间冷温。人间的嘈杂声音，皆在流光碎影里逐渐逝去。
　　看地摊上那些姹紫嫣红的花儿，灼灼地开在阳光下，忍不住走过去。这永不凋谢的塑料花和绢花儿，酷似公园、温室或者田野里的各种花儿，形状、颜色似乎皆不逊色于它们，甚至更艳丽，但独独缺少生机。真正的花儿，风吹日晒下，娇艳无比，时间长了，虽娇怯憔悴，却也让人心生怜惜。想起春天里的碧草，想起那些开在田野的小花儿，真想立即跨过这扇春天的门，冲到繁花锦簇的春天里去！
　　晴日，让一切澄澈。冰雪融化，腐草下会生出新的嫩芽。因着天晴，一切景象变得生动。我亦仿佛是那雨中行走的人，困顿于阴霾，生出些凄凉意，郁闷之际，猛一抬头，呀，面前好一个晴天！
　　春天打开了一扇门，那光，耀目地透进来。明艳的光影里，我似乎生出双翼，轻盈地穿门而去，向着云端，向着春天飞去...... [ 本帖最后由 周施梅 于 2013-2-19 18:22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