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网吧

      弟说他不打算干这间网吧了，老鼠多得吓人，鼠尿腐蚀了好多电脑配件，顾客又少，一直亏钱。我想了一下说，转给我吧，好好整理一下，说不定比进工厂好点儿。弟说他要再考虑一下，其实我也一样。

　　我在老家创业失败后来深圳，做了九个月麻辣烫，又进了两次工厂后，就一直给弟弟当网管。他在这个工业区开网吧好多年了，眼见网吧生意一天不如一天，他要做另一步打算。

　　弟把网吧转给我那天说，你可以慢慢还我本金，如今做网吧不容易，生意好坏都要耐得住性子。就这样，一无所有的我一下子当上了老板。

　　我天真地以为网吧之所以做不下去，主要是因为老鼠，接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想方法灭鼠。妈在老家也帮我出主意：用捕鼠器或鼠药。我说这不成，毒死的老鼠难发现，味道也大。最后是一只猫帮助了我，它是用五十块钱从一家批发部里买来的。

　　小猫才来网吧的时候不比老鼠大多少，老鼠并不怎么怕它。但让我喜出望外的是，它只用两个月就捉了三只老鼠，那些肆无忌惮的家伙只敢躲在屋顶的格子里活动，不敢下来。

　　小猫经常警惕地盯着天花板。老鼠少了，但顾客并没有多起来。前几年顾客排着队上网，不停地催促，现在机子闲了一半还多。月底弟帮我算了一下说，还可以，至少把一个网管的工资赚出来了。

　　网吧地处工业村湖心公园，顾客流动性很大，他们多是来自工厂里的职工。有些人在这里上几个月网，和我混了个脸熟，最后赊下几十块网费上完不给就悄悄走了。都不容易，我不会为这点钱去怨恨他们，但网吧租金、网费和夜班网管工资，也不会因为我的宽容就对我减免。

　　我没钱，我家前年划为了贫困户，因为我有慢性疾病，家庭收入低。申请是两个老人的决定，我抗拒过，我不喜欢当贫困户，也担心给孩子们心理造成负担。母亲怪我逞强，她哭着说如今孩子更需要的是钱，我答应了。为此父母对外声称我还是弟弟的网管，我按照他们的指示回答有关单位的电话访问。一家人小心隐瞒着我在深圳有一个亏钱网吧的事实。

　　网吧里虽然收入低，但可以读书写字，我甚至在网吧辟出来的一个角落里练习书法。旁边的粥店老板很羡慕我，是真的羡慕，不是嘲讽，他羡慕我会写书法，还羡慕我有空写书法。

　　我不知道网吧的明天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自己离开网吧还能做些什么，但我知道什么不能做。前几天，有一个老顾客说自己手机坏了，借我的手机打电话，结果他用我的微信绑定了自己的银行卡。我不知道他是初犯还是惯犯，只是警告了他，并没有报警。

　　疫情没有彻底过去，来网吧的人仍然很少，倒是经常有单位来人检查。小猫终于不再盯着天花板，它赶走了网吧里的所有老鼠，有人说它是只招财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