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告诉你的

　　　　　　　　　　　　　　　　　我能告诉你的 　　看见你，也是看见我自己。 　　现在，再次路过那条走廊，一片玻璃映照的光影中，是不是有个人站在那里？他，或者也是你，在那里无目的地散步、张望，也或者你在把某些内心的困惑，想明白。阳台上的那束花，之所以新鲜得让人惊心，一定和你有关。它是你栽种的，你浇灌的，你每天看见它的时间最多。 　　更重要的，它不是你的点缀，而在你内心，是一片汪洋大海。我在那个岸边，朝着密林小路散步的人看着。那天是一梦醒来，我在一个废墟的建筑屋里，昏睡过去好多天了。我恍惚觉得那是刚刚发生的，仔细想来，那已经有很多年了。那个建筑屋在一阵轰鸣中，倒塌。我从此陷入了一种黑暗的深渊中，以至于后来，不知道自己的呼吸，也不知道自己需要饮食。 　　我边走边看到地上低矮的草，它们一点点从一团模糊的光中清晰起来，我看清每一根草茎，细细的，分杈的地方，一些细长的叶子，泛着枯黄色，接着又嗅到了属于草的气息。那一会不光听到虫子唧唧的叫声，还有隐约的水流声，甚至听到了身体内部的声音，也可能是血液流淌的声音。那一会，从我感觉中丢掉的东西，又回来了。 　　有的人，很清晰地从我的知觉中走过去了，再没有回来，也可能永远不回来了。我和他们表示过各种再见方式，也曾多次在回忆中，重复那些记忆深刻的场景。因此，我的内心逐渐建立了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我以过去经历中，那些留给我深刻经验的东西，建立了一个小小的不为外人所知的王国。那里简单、安宁，像一所临水的房子。我只在那里看太阳照在物体上的影子，斜斜地经过那片土地。那里散发着某种令人迷醉的香气。 　　那一会，我特别想召唤你，来这里，听听什么是寂静。你要蹲下身来，看看流淌着的水，听它的呼吸和起伏。我其实也担心着，我看到的东西被什么遮蔽，它的存在因为不够明显而让你忽略。其实，我不需要告诉你什么。你知道可以走到哪里去，可以看见我们在自己生活里发生的那些令人困顿的事情，为了建立生活而付出的辛苦。我们通过依稀的影子，还能看到一小片土地上，那个藏在一群高楼下，一片民居中，自己的居所。那里是属于你出入的一个地点。 　　那是之前做过的梦，后来在若干年里，构建的城堡。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可以回到那里休息。你的叹息、哀伤、你朝未来嘹望的姿势，甚至你出走之后，能够回来的唯一地方。“嗨，事情就是这样，没有什么可怕的。”你一个人坐在它的某处，在暗淡或明亮的天底下，可以这么对自己说。我们不在乎总是想从这里跑出去，因为知道我们总能回到这个地方。它在你心里，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存在。像一个到处废墟的年代里，那是你指挥自己和时间以及它带给你的悲伤与虚无战斗的掩体。 　　我背后深远的方向，每一个细小的地方，都通向那里。那就像我从一个柴堆掏出的容一个人身体爬出的洞穴。某天早晨，我从那里钻出来，看到阳光照在眼前、身体上，那一瞬间，忽然就欢乐起来。在时间里，某些对应的景象，常常会在一些时候唤起睡在内心的画面。哦，我竟然还记得它们，有很多年我没想到过了。 　　我没想到过的很多：它们像一片片的云，最终变成雨水落入地下。我对这样的事情反思时，看到被我的记忆覆盖掉的一个房间，一些味道，一些令人无限向往的声音。我对一个陌生房间里的风景那么好奇，我的心那时就像攀爬的植物，那么热切地想从门的任何一个可能的缝隙中进入到里面去。事实上，当我这么想的时候我的手指颤抖地敲动了那扇门，在那一瞬间，它就为我打开了。 　　我知道那仅仅是一扇窗户纸，从那一刻起，我知道我藏在内心的梦，在某些特定的时刻，就可以把那些曾为我打开的地方出让出一种令我沉迷的气息。在混混沌沌之中，我忽然就清明起来了。一直把我关在门外的那个世界，多么神秘啊。那仿佛我阅读过的文字，那些文字背后的空间。我的身心沉醉于那里，在那个穴居，有人拎着一个灯笼照亮了它，我看见了我的内心，也看见了提着灯笼的人。 　　很久之后，我只能靠回忆来想那些曾经存在的空间。某个日子，我可能对着那些地方发呆，清楚地知道那里人去楼空。它们已经不被任何人知道。那里已经年久失修，墙皮脱落，有着腐烂的气息，死亡的味道。作为回忆的空间，它们变得那么荒诞。这导致我不愿意内心面对它们。它们那么真实的存在过。不管你愿意不愿意记录，那些属于生活道路上，身走、眼观、耳听等的那些东西。 　　我不去找它们。它们是能活着进出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季节。我担心它们的流浪，会暴死荒野。有人告诉我，并要求我的存在方式，来拯救它们即将的失踪。你知道我是这样简单而旁观的，我必是看着它们从那些隐秘的地方走出来的一个人。他们在那里所受的苦难，并和我过去以来的是一致的。 　　我坚持一种获得自己认同的方式，让自己回到一片自由之地。这个冬天，我躲在屋子里，看窗子外边，树枝上面还有不少叶片，红褐色的，它们不落下来。路边的许多树上，都是如此。我庆幸可以认真地看着它们，从生长到丰盛再到凋零。一切发生的，都是如此的不可抗拒，而我能做到的，是把自己的血肉变成镜子，让它们陷入到内部，并可以照着自己的现在、未来。 　　　　　　　　　　　　　　　　　　　　　　　　 2013年1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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