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妈妈这么高

妈妈这么高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现在做还来得及。”晚饭后，叶子看着天天说：“如果老师要求你做，你不做，那接下来一周不许碰电子产品。”小家伙头一甩，硬气地说：“就是不用写，老师没让写。”那是一份钢琴培训课老师留下的课后作业，其实两个人争执的部分并不多，就如叶子所说“1分钟也就写完了”，可是，天天拒绝。我直觉小家伙这是给自己挖坑。两小时后，他们上钢琴课回来了，天天一进门就扑到我怀里哭：“爸爸，你去批评妈妈！”我抱着他，一边安抚一边冲叶子虚张声势：“批评你！”叶子没搭理我，洗澡去了。我边安慰天天边问清了事实，果然是天天记错了，然后叶子要执行惩罚。“别怕，我去劝劝她，让她少罚你几天。”我对天天说。“你说了又没用。”天天擦擦眼睛，无奈地说。“怎么会没用？”我回道：“爸爸跟妈妈是平级的。”坐在椅子上的天天抽噎着，左手比划到鼻子前说：“妈妈这么高。”又把右手比划到膝盖以下说：“你才这么低。”


叶子的纠结

叶子洗完了，岳母给天天洗澡。我陪叶子聊天，笑着把天天刚才的话说了。叶子板着脸说：“你还笑得出。”然后又叹息道：“他以后只听我的，不听你的，对他并不好。”她如今其实挺纠结的，我知道。作为一位专业儿童教育人士，她很清楚父亲在一个家中的地位，对于儿子心理健康的重要性，但真让她提高我的地位，她内心是抗拒的。有些道理，明白是一回事，做到是另一回事。“你也不能老惯着他，不问什么就批评我。”叶子道：“在培训班，上课开始前我又给过他机会的，说不管老师是否布置了，他最好还是写，1分钟的事儿，否则万一老师布置了他没写，代价太大，但他就是不听。”叶子转了一份当时两人重新约定的视频给我，我点头，表示支持叶子给他一个教训。人的确应该为自己做的事儿负责，现在有个深刻印象对以后也好，更何况，天天最近电子产品看得的确有点多，暂停一阵防止上瘾也有好处。


岳母的愤怒

正在洗头的天天突然哭喊起来，岳母随之大声呵斥。因为哭喊和呵斥是持续的，叶子转身进了浴室。情况并不复杂，老人在给天天洗头的时候，洗发水渗到小家伙眼睛里了，小家伙怪奶奶洗头不好，不想洗了，而岳母怪天天矫情。叶子拿了个毛巾对岳母说：“我来吧。”岳母扭头就冲她大吼一嗓子，用的金山话，大致意思是“你来什么你来……”叶子随之柳眉倒竖，眼看母女俩就要斗起来了，我赶紧拉了她胳膊一下，使劲冲她使眼色。总算把叶子扯开了，天天看着这阵势，也不再闹了，老人嘴里继续嘟囔着，替孩子洗头。叶子的脾气随了岳母，跟自然界雄性动物父子之间抢夺族群主导权一样，掌控欲很强的岳母和叶子也会有类似冲突，她们都是坚信自己掌握真理的那种人。当然，吵起来是否会吓到孩子，她们不太在乎。如果是我做的不合心意，叶子批评的后果不严重，可对象如果换成岳母，问题就比较麻烦。好在，她们是亲母女俩，不会记仇，至少理论上不会。


同甘共苦

那天晚上，天天怀着告别的心态看了两集动画片，根据约定，他当天还是可以看电视的，惩罚从第二天开始。果然第二天一整天，叶子都没让他碰小度、手机、读书郎和电视。晚饭后，我陪他下楼去玩。天天没再提让我去找叶子求情的事儿，对于我在家中的地位，他比我更清楚。我给他讲故事，跟他说：“接下来的一周，爸爸在家也不看电子产品，我们要同甘共苦。”然后，我给他讲了“同甘共苦”的意思，就是有好的事儿一起分享，有不好的一起承担。天天听了这个，心情好了一些：“如果是老板打电话找你，还是要接，其他时候，你就不看手机了。”玩了半个多小时，骑车回家的时候，天天问我说：“爸爸，我们是在共苦对吗？”我边替他观察着路上的车辆，边肯定地说：“是的。”“爸爸，回去我请你吃薯片，就是同甘对吗？”天天开心了。


叶子的坚持

回到家，天天洗完澡，回到床上，悄悄打开了电视机。叶子在洗澡，我跟岳母都没说话。过了会儿，叶子洗完出来了，把电视机关上，看着天天说：“天天，你今天的钢琴还没弹吧？”小家伙不说话。叶子说：“来，我们把《下雨了》弹一下。”小家伙不想下床，他只穿着一个大背心和短裤。我想阻止，但没说话，因为叶子相信道理在她那边，她给天天每天规划了项目，都是必须完成的。我知道，如果我阻止她，她肯定发飙。边上岳母看不过去了，说：“明天再弹吧，衣服都换好了。”叶子直接就冲岳母发火了：“你懂什么？你管得好吗？你管得好你来？”然后两个人唇枪舌剑片刻，岳母闭嘴不说了。我知道岳母的心里不但对叶子不满，对我也不满，记得有一次她就问我：“你一个大男人，为什么那么怕她？”天天无奈下床，开始练了十分钟钢琴。等天天回去，我小声对叶子说：“以后你安排他白天必须把该做的做完，别晚上睡前搞得不开心，对孩子心理不好。”叶子横了我一眼不耐烦地说：“我知道。”


第一次出差

周五早上，我要坐高铁去郑州，这也是我今年第一次出上海。早早起床，洗漱后给自己下了碗面条，正吃着，岳母也起床了，开始洗衣服。本以为没机会跟天天说再见了，不想小家伙醒得挺早。我进了卧室，看到他正跟叶子一人一个手机躺在床上。“天天，爸爸要出差了，你在家要照顾好妈妈和奶奶哦。”我笑着跟他说。“爸爸，我要跟你说句话。”他放下手机，一骨碌爬起来说。“好的啊。”我俯身过去。他凑到我的耳边说：“爸爸，我爱你。”我笑着说：“爸爸也爱你，很爱很爱你。”跟岳母说了声，我穿着大裤衩和T恤衫，脚踩黑色拖鞋，背着双肩包，提着一袋衣服，就那么走出了家门，出租车已经在楼下等着了。高铁上人人都戴口罩，我上车才发现忘了带水。到了郑州，午饭没吃，忙着布置会场，晚上跟同事大吃大喝了一顿“烤鸭+东北菜”。回到酒店，叶子发来微信，说老师通知第二天晚上要来家访了。对于错过天天人生中的第一次家访，我有点遗憾，不过，有叶子在家，我始终是放心的。


河蚌赌徒2020年8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