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陪着你，陪着我

岳母不在家，我就是最早醒来的那一个。有俩月了吧，都是早上五点多就醒了。尝试过抗争，但没什么用，最终不得不认怂，晚上早睡半个小时。醒了，怕吵到叶子和天天，就躺在床上发呆，或者看看新闻和帖子。觉得空调有点冷，就关了，打开风扇。小家伙好像感觉到了，他翻个身，往我的怀里拱。我轻轻拽了一下他的胳膊，想把他塞到嘴巴里的大拇指拉出来，却也没用，他又翻了个身，背对着我了。我好笑地拍了一下他的小屁股，随他去吧。


六点多，起床洗漱。把卫生间的窗户打开一半，透透风。又去阳台上把窗开了，风不大，但天空阴沉沉的，预报说是要来台风。我信了预报里说的台风和小雨，昨晚上临睡前把前后的窗户都关上了，没想到它却迟到了。“迟到三次算一次旷课，旷课三次会被开除！”我这么跟天天说的：“旷课一次要在全班面前道歉，两次要在全学校道歉。”小家伙听了有点儿紧张，他让我讲了好几次小狐狸迟到和旷课的故事了。


暖瓶里的水倒进保温水杯，又烧了一壶开水。正准备从冰箱里拿出饭菜热上，就听到房间里天天在跟叶子小声说话。那娘俩会在床上再躺一会才会起床，那是她们一天中最温馨美好的时光，妈妈就只是妈妈，儿子就只是儿子。起床后的生活就不那么纯粹了，妈妈可能变身成老师，而儿子可能变成追求自由的斗士。不过，叶子在如何教育孩子方面是专业的，甚至曾经是职业的，所以他俩的冲突不算大，至少远比我听说过的那些人家要小。


我给自己热了两碗饭，一碗带去公司当午饭，另一碗吃掉。菜有昨晚上剩下的胡萝卜丁肉末炒鸡蛋，茄子塞肉，还有用青豆红烧的猪肉。叶子昨晚上烧了满满一大桌子菜，除了这些还有红烧鸡块和鸡汤。天天吃得满嘴流油，幸福得二郎腿都翘起来了，然后自然引来了叶子的批评。我正吃着，叶子穿着睡衣开始忙活天天的早餐——用昨晚上的鸡汤下了一大碗鸡汤面。面条是天天最爱吃的食物，味千拉面和家有好面就是他心目中最向往的餐厅。


天天穿着白色大背心和内裤从床上下来，去衣柜里给自己挑衣服。那背心是他的睡衣，长度到他的大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叶子就教会了他自己挑衣服和穿衣服，然后自己去刷牙洗脸。刷牙的诀窍是我教的：“每颗牙齿里里外外都要刷到，力量要够，要刷出声音，但又不觉得疼那种。”洗脸也有诀窍，那就是先洗一遍毛巾后，用湿毛巾先洗眼睛，再去擦脸蛋、额头、耳朵前后和脖子。小家伙执行地一丝不苟，这孩子有个优点，就是只要你跟他讲清楚，并且他认可了，就会遵照执行，不偷懒。


除了洗漱，最近叶子要求他每次饭后都要洗自己的碗筷和勺子。有时候我看他在那儿笨拙地鼓捣，会偷偷帮他的忙，而如果被叶子发现，就会把我俩都批评一通。“你这是在害他，知道吗？”叶子严肃地说。“爸爸又做错了，对吧？”天天在边上满脸无辜地问。其实像对于洗碗，天天更难做到的反而是吃饭时老实用筷子和勺子。他筷子用得不太好，总是一着急就下手了，然后又挥舞着小油手四处乱摸。最近，这也是叶子新设立的急需攻克的课题，而分配给我的，是教会他系鞋带。


昨天晚饭后，我带他去学架子鼓。出门的时候，他带上了滑板车。“不用带了吧？这么近，又不下雨。”我说。“预告有小雨。”小家伙反驳说。我笑了笑，随他了。培训班离家很近，就在小区西北角上，我们早到了二十分钟，天天喜欢玩那边的跑步机。那是他架子鼓的最后一节课，老师问我说后续是否还要学，我说要回去问问孩子妈妈。当时是网上促销，几十块钱一节课，叶子才给他报名，本意只是让他多接触一些其他乐器。叶子真正希望天天坚持的，还是钢琴，每天练半个小时。


四十分钟后，四个小孩子才到齐，老师开始教课，而我在外面沙发上玩手机。回家的路上，小家伙很开心，叽叽喳喳唱着自己创作的歌曲。路两边香樟树茂密的枝叶，遮挡了本就昏黄的路灯，我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怕他摔跤。转弯的时候，看到天上的月亮，不大，但是很圆、很亮，我想应该是快到农历的十五了。


“天天，你觉得今天晚上妈妈烧的菜好吃吗？”我问他。

“很好吃。”他点头说。

“我觉得最幸福的，不是饭菜好吃，是能跟你和妈妈一起吃饭。”我笑着说。

“团圆是最好的。”小家伙用词总是很准确，这要感谢叶子：“如果妈妈回金山了，我去上班出差了，爸爸就难过了。”

“那你出差会早点回来陪爸爸吗？”我问他。

“肯定会的啊。”他停下滑板车，看着我说。

我恍惚想起来，类似的话，我对大大和娘也说过。


河蚌赌徒2020年8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