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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苍凉,从你走开的那一刻开始

2021-12-23叙事散文木门长子
寒鸦的影子在脚下移动,树叶的沙沙声响起在耳边。我看到麻雀呼啦啦地飞过墙头,也看到一群蚂蚁搬移着自己的东西。远处的山峦白茫茫一片,映衬着四野也是白茫茫的。这是一片苍凉的土地,也是一个坐落在山凹里的小村庄。这里已经没有了年轻人,有的只是老人和不……
    
  寒鸦的影子在脚下移动,树叶的沙沙声响起在耳边。我看到麻雀呼啦啦地飞过墙头,也看到一群蚂蚁搬移着自己的东西。远处的山峦白茫茫一片,映衬着四野也是白茫茫的。
  这是一片苍凉的土地,也是一个坐落在山凹里的小村庄。这里已经没有了年轻人,有的只是老人和不多的几个孩子。
  路,一步步地向前延伸,每一步都印满了时代的刻痕。
  三百年前,岳家人为躲避战乱来到在这里休养生息。今天,这片土地除了几棵爬满虫豸的老榆树和高低错落的几十处土坯房外,什么也没有了。小巷是泥泞的,伴着初冬的第一场雪,与凛冽的空气交融在一起,以冷的形式袭击着人们的心脾。没了主人的野狗像失了声的哑巴,在污水中挪动着。
  六个人的行走仿佛在激起村庄的寂寞。人与人之间的交谈在进入村庄之后也逐渐变得稀少。穿过灰色的屋脊,看到的是灰色的天空。穿过灰色的天空,看到的是衰草遍地的犄角旮旯。静,已经成为这个村庄唯一可以奏响的音符。
  人去了哪里,在离开土地离开村庄之后,他也说不清楚。离了村庄的人就像游荡在城市的浮尘,在变换工作的同时也变换着自己的处所。出去的人再也不愿意回来,不想再面对背朝黄土面朝天的日子。耕作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成为过往。他们在城市中生存,在钢筋水泥中间出卖自己的力气。汗水留给了铁甲般的城市,同时也将他们永远地拔离了这个村庄。
  爬上山坡,俯视脚下的村落,你看不到生命的鲜活,也看不到这个村子游走中的文明。没落,化成深深的印痕缓缓地呈现在你的眼前。“十几年前,这里就少有人来了。水源不好,土质也差,比不上川里的地好种。农民人种几亩地一年下来不够一家人的吃喝!”这是他的话。也正是因为他的母亲猝然去世,我们才有了这次不浪漫的山野之行。
  远处的山地早已荒芜。尺把长的狗尾草爬满了山坡。雪片落到这些干枯的草上,你感受到的不仅是盘旋在空中的猎猎之风,还有萦满眼眸的苍凉。那些没草的地方,则像淌干了血水的伤口一样开裂着。手指头伸下去触不到泥土的潮湿,触到的只有空。空,正成就这个村子独有的寂寞。
  “母亲在城里住了十六年,临了还是回到这片土地。她不想让自己客死他乡,她想守住我去逝的父亲!”他的眼睛泛起红晕,让人在黑白交织的凉意中感受到一丝温情。“能出去的人都出去了,实在出不去的才守在这个村子。现在,这里所在的住户加起来不过二十口,等老人过世了,等这里的孩子们跟随父母进了城,岳家庄就完全成为一个空村了!”
  他是这个村子唯一的大学生,也是这个村子唯一的骄傲。他出村的那天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人人奔走相告。但是在走入城市之后,他帮助很多人走出了这个村子。“人是应该有根的,可是我的根早就没了。母亲一走,我也不会再回来!”
  寒鸦犀利的叫声穿破人的心肺,如冷风一般吹过。迁徙是时代的原因,也是个人意志的决定。但是,生活了几十代人的地方,它独特的味道和底蕴也会随着人的离开渐渐地消失。多年以后,谁还能记得这样一个村落,记得这样一个地方呢?
  脚下的泥水似乎想裹住人们的步子,也似乎想用这种纠缠留下一点人气。踩在泥里的脚像陷进过去生活里的思绪,拔出时疼不拔出时也痛。于是,一遍一遍地陷进去,又一遍一遍地拔出来,然后在这种周而复始的阴冷中感受死亡的味道。
  几辆车载来的面粉、蔬菜被一一卸下,凌乱地堆在院子的一角。每个人的表情都是麻木的,谁也不敢推开正屋瞧一眼逝去的老人。村里人能来帮忙的都来了,搭帐篷,支炉灶,摆放各种花圈幔账。几个小孩子瞪大了怯怯的眼睛,透过肮脏的围巾看着我们这些城里人,看着大人们的忙碌。对于他们来说,这样的“白事”怕是村子里最大的活动了。我不知道这个村子有没有电视,更不知道这些孩子有没有看过新闻和动漫片,只知道他们将是新一代的城市人,是即将脱离土地离开村子的人。
  走,没有理由阻挡,如同人们无法阻拦岁月的流逝一样。但是,在走之前是不是应该好好回顾,好好纪念一下这个生养他们的地方,或者像为老人做法事一样做一次有意义的活动呢。想来,一切都不会有。人的离开就像土地上扬起的微尘,能飘到哪里只有风知道。而微尘是不知道痛的,如同当年他们的祖辈来到这里一样。
  “我进城后,村里的年轻人就开始向外走。他们的工作有些是我介绍的,有些是自己找的,最初的时候与他们还有些来往,这些年几乎没几个有音信了,都各忙各的,聚在一起意义也不大。这些人有的干了十几年瓦工,有的做了包工头,还有一个现在开了家挺大的超市,听说很赚钱呢!”安排停当之后,他将我们引到邻家的屋里,用几个冒着热气的纸杯招待我们。“你们都是城里长大的,不知道乡里娃的苦。我上学那会,早上五点就得起床,跑上几十里山路才能到学校;晚上四点多就得向老师告假,不然再迟天就黑了。为上学真是遭了不多罪,现在想想也正是这些罪成全了我。别的不说,最起码我老婆孩子现在是城市户口吧,城里人应该享受的待遇咱都有吧。所以,村子要空就让它空去。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也没办法的事!”
  他的话漫在空气里,映得院子里的雪越积越厚,伴雪落下的还有炉膛里的火。火燃着红黄的焰苗上下窜动,很像我复杂的心情。这片土地像极了老而无用的白发苍苍者,用它的寂寞和悲凉唱着过去,哼着曾经的温暖和快乐。中国大地上,现在有多少这样的空村,没人统计,也没人知道。生命的本能让这样的空成为一种形式,如寄居蟹的脱壳一样存在着。从此的一别将是怎么的思乡和哀愁,长大的孩子不会懂,不再归来的人也不会懂,懂得也只有岁月了。
  我看到几只寒鸦落了下来,使白雪上有了跳动的黑。这黑就像走出城市的岳家庄人,踏在冰冷里走在冰冷里,畅想的却是寻觅到一点谷粒的美好,而那美好是藏在人人心中的。为美好而在,纵使有遗忘也是可以理解的。
  流逝,既然注定是苍凉的起源,那就也让它成为另一种希望的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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