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何德何能

三班倒的蚊子
又是一个薄阴的早上，对夏天而言，这就是最好的天气——没雨、没太阳、有风。“爸爸，我好没精神啊。”刚起床的天天无精打采地走到客厅中央，连懒腰都懒得伸。“你洗漱完，运动一下就有了。”我理解他，但并不能成全他的侥幸。洗脸的时候，他说：“爸爸，我又有精神了。”我把他的自行车提前推到电梯口，车篮里标配跳绳和一瓶矿泉水。叶子没看见，否则估计又会不高兴，会说：“我说多少次了，他自己的事儿让他自己做！”她也起床了，在厨房里张罗早餐。天天喝了口水，换鞋子准备出门时，叶子从厨房冲出来：“喷防蚊水没有？”那我自然是又忘了，不过这次她没说什么，只是自己去取了给孩子喷上。昨天早上我带小家伙下楼锻炼，他的腿就被蚊子叮了。我当时还奇怪呢，蚊子不是上夜班吗？如今改三班倒了？果然是四害啊，死有余辜！

雨中的一家三口
昨天吃晚饭的时候，叶子催着天天赶紧吃，说是吃完了还要练琴。我开始以为是在家里练琴，没当回事儿，直到吃完了，叶子和岳母准备带天天出门。外面下着雨，我跟岳母商量：“还是我去吧，你在家休息，万一雨大了，积水多，我还可以抱抱他。”岳母没说话，算是默认了。雨不小，该有中雨的规模了，天天踩在滑板车上，我一手拖着滑板车，一手撑着一把大伞。我弯着腰，尽量让伞靠近他的头顶，并向他倾斜。叶子打着一把小点的雨伞在边上，偶尔抱怨一句积水太多，弄脏了鞋子。这个雨夜里，路上几乎没什么人，只有昏黄的路灯，还有我给天天讲故事的声音。钢琴培训班并不远，就在小区西边十字路口的拐角，是新开的，叶子在网上报的名。“24节课，才1980元。”她故作平静地诉说着自己的丰功伟绩。“一节课才40块啊，真便宜。”我真诚地捧哏。“你会不会算数啊？”她急了。我赶紧又算了一遍：“是80啊，也很便宜了。”“你以为啊，是要抢的！”她的话里带着骄傲：“其实真正老师辅导弹琴就是12节，另外12节是讲乐理。”

无声的钢琴
叶子陪天天跟老师进了琴室，我独自站在辅导班门外。雨停一会儿，又飘一会儿，很小了。我把两把雨伞撑开在外面的雨檐下晾着，看着来接送孩子的家长们，还有边上正在装修的门面。因为是晚上，装修工程已经停了，工人们就住在院子里搭起的临时板房里，有一个中年人光着膀子出来乘凉，当然，是男的。幸好天天没看到，否则他又会激动起来，呼喊着：“光溜溜。”夜色渐深，来的人少了，前台接待在跟孩子打电话，告诉孩子她八点就能到家，爸爸则很快就会到。那个接待员人很好，一直邀请我去屋里坐着等，我回说不用，外面空气好。她又要给我拿个凳子出来，我也拒绝了，说刚吃了晚饭，站会儿。六点半到7点半的课，中途我进去隔着窗户瞄了一眼，看天天在很认真地弹琴，老师在侧方坐着，叶子则是坐在他另一侧的后面。房间隔音做得很好，我几乎听不到琴声，看了两眼，就又回到室外，摸出手机玩了会儿游戏。不记得这是我玩过的第几个手游了，不同的是，这个我充了8块钱。充的时候有点内疚，那能给天天买个大肉粽了。

仪式感与实惠
我是个讲求实惠的人，叶子相对小资一点，却也被我给慢慢带歪了。那天中午，她们在附近的万达吃自助餐，叶子也给我买了券，但我没去。不去的原因很多，上班走不开只是最次要的那个，主要还是在减肥，不敢放开吃，而不放开吃，我去吃自助餐干什么呢？可放开了，对得起过去这么多天吃得的青菜豆腐吗？更何况，我对于所谓海鲜自助也没什么兴趣，我最爱吃的还是自己包的饺子和老家车站边上那个菜市场摊位的猪头肉。尽管如此，叶子能叫我一起去吃，我还是很开心的。我把这些跟叶子说了，她表示理解，我又告诉她：“过日子还是需要仪式感的，一些特殊的节日一家人还是要出去聚餐，我也一起去，不能老是图实惠在家吃。平时你们就怎么舒服怎么吃好了，不用考虑带上我，其实我除了吃饺子和猪头肉，吃什么都差不多。”天天对那个海鲜自助评价也不高，因为鸡腿有点辣，牛排有点老，他最爱吃的是那边的冰淇淋……

岁月静好
带天天跑完十圈、跳够100个绳回家，叶子已经烧好了早餐，有蒸煮的紫薯和玉米，也有煎的香肠和鸡蛋。我用微波炉又给自己热了碗饭，搭配着冰箱里拿出来的的半碗红烧笋干，就着紫薯开吃。天天在那边为了多吃半根香肠跟叶子斗智斗勇，小手神出鬼没，却被叶子喊停了，让他用筷子。叶子不想让他多吃那半根香肠了，想让他吃块煎蛋：“你看，香肠很难夹起来，煎蛋就很容易。”天天不服气，拿筷子尝试了几次，终于把香肠夹起来了，开心地望着妈妈：“我能夹起来！”叶子用手轻拍他的筷子，香肠掉回了盘子里：“你看，夹不牢吧？你夹煎蛋试试？”最终，天天很不情愿的吃下了那一块煎蛋，眼神却是一直停留在香肠上的。叶子让我吃那香肠，我没吃，说留给天天午餐吃，小家伙开心起来。在往饭桶里放午饭的时候，我放了点昨天晚饭时叶子烧的红烧鸡爪子，叶子又坚持给我放了个煎蛋。我没拒绝，虽然知道，那个煎蛋她本来该是给自己留着的。

祈祷
我偶尔还是会背诵《心经》，虽然也并不确定有什么用，就只是单纯背着，至少背的时候心里安宁。这个家总算是渡过了最难的一个阶段，可以享受一阵子岁月静好，至于将来如何，现在懒得去烦恼。所谓的岁月静好，当然也是相对的，鸡毛蒜皮的小烦恼总归是有，这周末天天又要去医院复诊咽炎了。上次医生开的药，他吃了的确见好，应该是对症了。感谢叶子，她成功教会了天天吞咽胶囊，有些大人看来很简单的事儿，对有些孩子而言，要掌握就是很难。叶子在网上忙着转让天天的那个轮滑课，她觉得最近老师教课完全是敷衍，不如换了其他的。这方面我是完全支持她的，过往几年中，叶子在天天培训和教育方面的成功已经证明了她的伟大和正确，她值得这份信任。不管怎么说，已经算很好了，尤其是在这样的年景里。想想那些正遭受疫情折磨的病人和家属，还有那些大热天穿防护服的工作人员；想想那些破产和失业的，高考都不得安宁的，还有正在遭遇洪灾的人们；想想每天都有的交通事故等各种各样的意外；一家人，能够平安健康地活着，差不多该知足了，何德何能？

河蚌赌徒 2020年7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