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爸爸，我想你

靠天吃饭
很多人写文字都有个规划，所谓谋篇布局，我在好为人师的时候，也颇是能说出个一二三四，但我自己写文，这几年就纯粹是靠天吃饭了。每天眼睛一睁开，会发生什么，有些我知道，有些我是真不知道。叶子习惯了自作主张，我也习惯了省心，就如她带天天去哪儿玩，只要不过夜，基本上也会提前跟我说。工作和生活中的各种日常，如一日三餐和任务列表里的事儿，我大致是心里有数的，但总也会有各种大大小小的意外。老板会有突然安排的工作，外边有人可能突然去市场监督局投诉我们的广告用语，叶子会突然心情不好，还有天天，他就会突然给我发条两秒钟的语音，跟我说：“爸爸，我想你。”这辈子，这仨字儿我就没怎么听人说过，幸好有了儿子。我就像一个蹩脚的厨子，每天坐等上天送上食材，然后挑能生吃的洗洗凉拌，剩下的一锅乱炖，出锅的文字，就叫人生几何。

心无挂碍
我曾经且至今仍然很向往的，是那种心无挂碍的人生。怎么说呢，就是一个人走出家门后，不管是坐车还是溜达，都可以随时随地让自己睡着，既不用担心误了什么事儿，也不用担心丢了什么东西，更不用担心衣服会弄脏这些。对的，就是街头流浪汉那种状态。可惜，我终于无法完全做到，毕竟太脏了身上还是会痒，虽然叶子眼中的我属于对个人卫生完全没追求的那种，但我自己知道，其实还是有的。初中以后，我就很少把一条内裤穿七天了。不过，跟微信群里讨论玉镯子的大哥大姐们不同，我对这些确实没什么兴趣，叶子给我买的手表，我戴了几次都嫌麻烦，放进了抽屉，后来，被天天给摔坏了。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之一，就是从初中开始就戴眼镜了，身上凭空多了这么个物件，总是觉得烦。就像我以前是喜欢裸睡的，叶子非要我穿睡衣，不过后来我发现了穿睡衣的好处，洗睡衣的确比洗床单被罩简单。尤其是现在这种梅雨天，洗什么都不好干。

别放心上
人家讨论镯子等玩意儿，动辄多少万，我也戴过几个串儿的，最高500万，当然是说像素。价格一般是十几块到几十块钱，戴不了多久，就被天天给扯断了线。有了这个小家伙，我这辈子看来注定与高僧大德无缘。岳母还给我做过一个项链，吊坠是狗牙，挂绳是红线，说是能辟邪的。后来不知道扔哪儿了，可能我身上邪气太旺吧，倒是天天那个一直还在。天天已经习惯了它的存在，虽然谈不上喜欢，他最近着迷的是叶子给他买的运动手表，开心于自己某天走了两万多步。孩子的开心和伤心都很简单，比如他就会为某天某个小朋友不跟他玩而难过。我都是劝他：“别放心上。”不管是人和事儿，都要尽量少放心上，毕竟心太软了，容易受伤。“我只是喜欢跟你在一起的那种开心，而不是喜欢你。”对于多数人和事儿，我们得明白这个道理。其实真没几个人，无论伤心还是开心，我们都愿意在一起，一辈子。我一直想跟叶子说，我之所以不愿意听她批评我，是因为我觉得我是要跟她过一辈子的，听一辈子好烦啊。不说，是因为我知道她会说，我也是想跟你过一辈子，所以看不下去你那么……

当时反击
不放心上的办法常见的无非两个，一是分散投资，别投入太多；二是当时反击，别留隔夜仇。前者我就教天天多交朋友，与其自己担心失去朋友，不如让朋友担心失去自己，今天要说的是第二点。人啊，不能高估了自己的大度和宽容，多数人其实都很小气的。几乎没有什么原谅，能够在心里不留芥蒂。所以，只要心里不舒服了，我是支持当场反击的，当然，还是要有善意，反击的度就控制在被攻击的八成左右就好了。反击了，也就更容易真正地原谅别人，这事儿也就更容易揭过去。更何况，当场反击是法律和道德上所允许的，法律上说是正当防卫，道德上说是“在气头上”，可如果你当时不反击，回家后越想越气再找茬攻击，法律上叫寻衅滋事，道德上叫处心积虑，都不是好词。而且，当时反击，也更容易让对方明白自己的尺度和底线，有利于以后相处。我是相信，一个习惯了当时反击的人，心理会更阳光一些，因为他回家后，心无挂碍。不像我，总是表面上原谅别人，心里偷偷不爽，这样对自己和别人都不好。

水清水浊
今年上海的高考作文题是：“世上许多重要的转折是在意想不到时发生的，这是否意味着人对事务发展进程无能为力？”我觉得吧，对进程应该不至于完全无能为力，但对结果可能会。这个还是要看事儿，以及自己在那事儿中的权重。当然，这也只是可能，因为结果虽然可以预测，却无法预知。换句话说，我们很难证明如果换个做法，结果会否不同，因为时间是不可逆的。有网友对于高考作文有意见，认为只是在制造听话的、懦弱的没主见的人。他说的不完全没道理，只是我觉得吧，就连我们自己找对象，都不可能只注重精神高尚，还会有很多现实需求，比如容貌、财富甚至它父母是否瘫在床上。个人尚且如此，指望一种制度比自己更干净，可能性不高。水至清则无鱼，当然，也不能太浑了，否则也就养些泥鳅和小龙虾之类的。比如高考被顶替什么的，就太脏了。

但愿人长久
歙县的高考泡汤了，希望那些学生能够别受太大影响，安心备考，就当是好事多磨。又到了雨季，南方不少地方遭了水灾，在微信群里看到了两位老师拍的照片。内容没什么触目惊心的，无非还是那些场景，只是街道上泡在水里的车，地里的粮食、蔬菜和水果，谁的损失谁心疼。还有街面上的各种相关商业，疫情打击还没完全过去，这就又被水灾坑了一波，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熬不过去。还有贵州那辆出事的公交车，车祸每天都有人去世，只是这次出在高考第一天，又有学生，就更加让人难过。同事说：“好容易养那么大。”她是一个六年级学生的妈妈。是啊，好容易养那么大，其实，不管多大没了，最揪心的可不就是父母。高考重要，工作重要，结婚生子重要，可是最重要的，还是人活着，健康活着啊。只是，不到没了，谁闲着没事去想这些呢。嗯，我会去想，所以，我应该是有病，有点悲观抑郁吧。早上，带天天下楼去运动，跑步和跳绳，帮他擦汗，给他递水和讲故事。天有点热，虽然就半小时，且在阴凉地方，他还是流了很多汗。六岁的孩子，人生已经不容易了。
河蚌赌徒 2020年7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