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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听漫谈

2021-12-23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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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年,坐了4小时的高铁,1.5小时的公交车去现场听阿多尼斯漫谈。主持人穿着围裙,她的提问如同厨房的活计一样琐碎。诸如“你喜欢女人吗?”“你在诗中写到的那么多女人,都是你爱慕的吗?”阿多尼斯有些不知所措,干笑了两声,未作正面回答。围裙大嫂自作聪明地答道:“啊哈,我知道啦!因为这次你的子女也在活动现场,你不方便谈爱情史。”
      围裙大嫂打探完了阿多尼斯的个人隐私,清了清嗓子,换成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问:“阿多尼斯先生,今天现场来的六百多名观众,都是年轻的面孔,你有什么要对他们说的吗?”九十几岁的阿多尼斯拄着一根不知是拐杖还是绅士棍,头上戴的那顶黑帽子倒是绅士帽,围着一条鲜红色的开司米围巾,一双眼睛散发着巫气——圆溜溜的,像在高空捕食的鹰眼一样锐利,含着锋芒。阿多尼斯一只手搭在另一只手上,用力拄着手扙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如同一只来自辽阔草原苍老的鹰误落在人海里,不知在何处落下停歇。边上脑门半秃顶的翻译薛庆国赶紧上前想扶住白发苍苍的阿多尼斯。阿多尼斯摆摆手,薛庆国迟疑了一秒左右,前倾的上半身和伸出的双手停在半空,像一只望哨中的秃鹫。
      观众的注意力随即被阿多尼斯的声音牵走,叽里咕噜的语速快极了,阿拉伯话没人听得懂,但声音里有一股情绪,像山涧的激流感染了在场者,阿多尼斯一边说一边把一只手握成一个拳头状。薛庆国翻译道:“我们无论在何种情形下,都不要被混蛋的外部世界改变,我们要永远保持住自己的内心。”薛庆国的声音像37℃的温吞水半死不活,也像他秃顶秃了一半的脑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翻译出字面上的意思,阿多尼斯那种劲儿一点也带不出来。
      我心中暗自腹诽:阿多尼斯这样的人,是白发鹤皮的少年,他的血管里奔流着活泼、激情的血液,如高空里叱咤风云的雄鹰;薛庆国可能是一个整日蛰伏在书斋里的书呆子,年纪不老看上去显老,这样的人,仿佛永远没有年轻过,像沙漠里的鸵鸟,头钻进沙堆里,可以安静地埋上许久。我沉浸在自己的胡思乱想里。
      忽然,一个故意一停一顿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那人说:“阿多尼斯是我好兄弟呢,我们太熟了……”然后,吧啦吧啦一大串,这个人开始自吹自擂他自己的文章怎样好怎样好,多少国际大鳄对他的文章如何赞不绝口——像一只爱惜羽毛的孔雀,当众打开了耀眼的尾羽,擎着扇子走起模特步。我听得一愣一愣的,问边上听众这人谁呀?“赵丽宏”邻座答。好耳熟的名字,原来中学语文课本上学过这人文章——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像一只落水的母鸡狼狈逃离现场,觉得还是书呆子比满嘴跑火车的好一些。
      最近,耳边出现了幻听,那些字符一次次像巫师的咒语:“不要被混蛋的外部世界改变,要保持住自己的内心。”也许,我没有信心与信念了,像正午烈阳炙烤下的水滴,不知如何方能不变成虚浮的蒸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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