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之境

　　　　　　　　　　　虚无之境 　　在你那里万物神通，才有善念的彻底吧。你像一个纯良的小动物从人间成长起来。人的意识从大脑里产生之后，出于对它们存在的好，每一个如草芥的你我，在这尘世的连接，因而彼此看到。那些疼痛被怜惜，使得语言在描述它们时，都有轻微的颤栗。 　　醒来的当口，你发觉除了内心留下的，什么都不存在。有时，心里什么都没有，能让你看到过的笑，多么虚无。我们在这个背景里成长起来了，迎接了生命的到来。 　　 小小的你开始识字，读《朱子治家格言》：“黎明即起，洒扫庭院，要内外整洁。”日子从这里开始。然后是弟子规：“朝起早。夜眠迟。老易至。惜此时。晨必盥。兼漱口。便溺回。辄净手。”。珍惜时光，做一个勤勉的人。手上有微生物，为了要给它们出路，不能搓，要冲洗。走路要轻。佛家说：走路恐伤蝼蚁命，爱惜纱蛾飞照灯，就是这样意思。那是怜惜生命。 　　先前来到这个世上的人，给后来的人说了这样的话。你听懂了它们的言语，一点一滴按照这样的样式成长起来。并秉承了物我合一。因而，小时候桃花是身体的一部分，写字的手指是感觉的一部分。照片出来时，相机是思维的一部分。世界就是这样不断打开着更多的内容和窗口，给你看。 　　那个重要的日子，姥姥指给你看一种老旧的照片。介绍那些年长的人，告诉你：他们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心胖体宽的她们，在那个时候说走就走了，一点罪也没受。”就这样，你惊疑着，从照片里看到了另一个空间。那么立体地存在。照片上的人笑咪咪的，看着你，等你去他们那儿。你明确地知道“这个人不在这儿，她在那儿”。那里有姥姥、姥姥的表姐……她们穿着斜襟的褂子，挽着整齐发髻，插着玛瑙的饰品。笑得那么自然、开心。 　　巨大的迷惑和不安全感，传递过来。一个靠近你而沉陷的迷宫。一张照片，两个时空的穿梭。而那个穿梭充满了令人难以言传的恐惧。就像拒绝朝死亡靠近。此后经年，这成了你害怕并常常拒绝出现在照片里的理由。 　　 怀念的东西太沉重，因恐惧而回避。你大脑就从那里走开了，那面对世界虚无的笑里，成为你面对世界的一个表情。那笑里什么都没有。现在能直接来的，很难离去。一个人从一个冬天开始，闯入了大脑，占据了大脑中的意识，变成了想，而这样的想如此沉重，让人挪不动它。像石头的原形沉重，像花朵散发的迷香令人不醒。以至于身体在那个时候，被折磨着，被蒸煮着，充溢着热量，而肉身在这样持续不断的烧烤下，出现了故障。 　　你这样讲述的时候，回到了过去。返回让你看到来路：那时，夏天的夜晚，农村的孩子睡得很晚。夜空太亮，孩子不愿回家。在月光里玩，看明亮的星星，越看越觉得近，像要扑到眼睛里。就像阳台上，有神走动，散步。只要那么望着，就不会觉得遥不可及。看长了，距离就近了。就相信它的在，就想，星星上有小孩看着你了。 　　“我长到这么老了，仍然这么觉得。现在，你不觉得更多的人失去了这样抬头、感受的能力吗？无论现在的环境多么嘈杂，一瞬间，我就能到那里去。” 　　“那时，太阳没出来，我就跟爷爷起早，到河边去。爷爷去起鱼网，我站在岸边，看太阳从远处、绿色的庄稼那边，一点点升起来。天空下，有什么在唱歌似的。觉得神圣的事物出现了，树和庄稼一起等待、注目太阳升上天空。就觉得要自觉修正自己，觉得自己头发不能乱，脸要干干静静地才行。天地之间的美，到了不真实的样子。自己会有自惭形秽的感觉。那是盛大的美好，它们都是说了话的。好象一切就这么简单。” 　　“有一种花，花和叶都肉嘟嘟的，我们那叫它蚂蚱花。它有蓝色的花叶，颜色特别鲜艳。蝴蝶叶的豆类花，都像小鸟似的。孩子们过来，把花掐乱了，放到了水里，它们像小鸭子在游动。那带给我很多惊疑。总觉得花在植物里，说得语言更多。这是因为心里有，看什么都是对照着的吧。——我想，一朵花，谁规定了它们长成了那个样子？是谁希望看到的，这么创造出来的？整个世界就像那朵花了。若说虚无，没有比花更像虚无的存在了。” 　　一个像孩子一样倾听世界的人，必然知道更多东西吧。从生命里走来走去，走丢了多少东西呢？那些东西被黑暗遮蔽了。像那些夜晚的黑色覆盖的人和物体。若你足够用心，若你足够安静，那么地和每一种相遇，保持着那种长久的倾心。你会看到那些生长着的植物的触须，看到水和光的亮度，嗅到青春期男女，他们在爱情里，贴近身体的气息。 　　日头从白天落下去。刚才绿过的树，泥土里开过的花，微笑着和你说过话的人，在时间的拐弯处，消失了。那些摇曳的姿态，迷人的气息，令心灵不舍和疼痛的感觉，仍然不能从肉身中剔除。它们一定都生长在身体的某处，让每个细胞都狂欢过。或者它们让你想到《巴黎圣母院》里一个男子的话：“她长得那么美，难道是我的错。” 　　这样一个下午，你像门神守着，从这里进来出去的影子。你知道，每一个事物上，都能提供一个看到广大天空的细小缝隙。人都是孤独的。一种绝对的孤独。那些自我的叹息自然是必然的。经过这样的孤独，和一切深邃的美相融，能给予人极至的享受时刻，然后，人还会回到孤独状态。那些给予是慈悲的。它对于孤独的意义是不同的。承受孤独本身的不完美，而又能回到原位。需要对这样的存在的承受能力。如同面对事物的笑，像对镜一样，承接天空对土地的恩赐，一个男人对另一个女人，共同占据的内容，并由此而来的对于天空的凝望。那也出自人一个人感受世界的方式，那里有他的全部心智。 　　　　　　　　　　　　　 2012年11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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