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香记

　　 偷 香 记
周墨耘 　　十几天前桂花开了，不时从窗外飘进几缕香，像空中飞来飞去的顽皮蜻蜓，想把我这只宅在家里的井底之蛙勾引到外面的花花世界去。有好几次想出去跟桂香亲密接触，不想因为种种原因，终究没出去。

　　几天前，突然发现桂花竟已谢了！沿着灵渠急急追寻，从渠头到渠尾，从渠南到渠北，竟没有一颗桂等我这个珊珊来迟的不速之客，全都谢了，使劲吸鼻子也闻不到一丝儿香，瞅着渠水东流，怅然若失。

　　今天正在网上跟朋友聊天，突地一阵香扑鼻而来，我揉揉鼻子，疑是幻觉，因为正是熟悉的桂花香。怎么可能，桂花怎么可能会开两遍？灵渠两岸可都是高大的金桂，不是那开多香寡的四季桂！走到窗前细细分辨，没错啊？确实是桂香！

　　失陪了，再不跟你失陪，我就要跟桂香失陪了！我跟朋友说了声，急急下楼追寻。曾经有一阵桂香在我眼前，我没有好好珍惜，直到失去了我才追悔莫及，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会说它说三个字，我要你，如果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整天！

　　桂花一年开一次，那是天地的钟毓，这很正常，如果谢了之后不久又再开上一次，那就是逆天而行了，这么美好的桂香，怎么可以这么放肆地开上两次？！这第二次花香，分明是桂树瞒着上天偷偷整的！

　　我可不管那么多，既然桂花偷了天香再开一次，我何不也忙里偷闲去闻一天桂香。到处都是人，特别是桂树下，好一会才找到棵没人的桂，桂下的长石凳一边高一边低，坐着极不舒服，难怪无人问津。往低的一边石凳脚下塞了块石头，还是低了点，再塞一块，好了。

　　桂香，是桂树的灿烂笑意？温馨心语？还是脉脉情丝？桂香飘舞在天地之间，绕着长廊曲折盘旋，顺着渠水起落辗转，沿着古桥来回游荡，引得人们迷迷糊糊地晕眩。人们都如梦似醉般，大多发着呆，说话也像梦呓和醉话一样，上句和下句之间不是不着边际的转折号，就是不知所云的省略号。

　　如果说花香如舞，那么，荷香应如优雅的芭蕾舞，圆裙如荷叶，香远益清，适合远远地欣赏；夜来香应如热情的拉丁舞，侵略性极强，香浓如袭，让人忍不住想随之摇摆；梅香应如冷艳的冰舞，凌寒而舞，暗香浮动，看似平淡突然就花样百出；桅子香应如神秘的民族舞，布衣之花，香入民心，看似简单其实暗藏深意；而桂香呢？应如梦幻的太空舞吧，人们在香的天堂里随意漫步，似乎走了很远，醒来一看，其实自己还在原地从未移动半步。

　　我在偷香。是的，偷。这些许桂香，或许会乘着香风扶摇直上九天，渲染云霞，蒸蔚虹彩；或许会化为香雾一跃潜入水中，浸泽草树，滋润鸟喉；或许会点亮画家的灵感，造就一幅灵动的画作；也或许会飞入寻常百姓家，氤氲万家温暖的灯火。这些都是桂香或高远或平凡的理想吧，只是它没想到，半路上忽然跳出一个我，没经它的允许，便把它一股股地偷入鼻中，纳入肺中，私藏于心脾之中，甚至还要偷上一整天。

　　偷着香的我，像在灵渠里的人们一样，脸上带着微笑，不知道为什么而笑，就是一直在笑，好像神经病一样。或许我们真是被桂香薰得痴了傻了吧，不然怎么会有“花痴”这词。偶有风起，桂叶沙沙作响，似乎在用它们的语言交谈——你们今天从人世间偷了几个人一起玩？我就偷了一个，你们别笑，要知道我可是偷了他整整一天！是啊，谁知道呢，是我偷了一天的香，还是香偷了一天的我？

　　今天，原本会像平时一般，平平常常，淡淡寡寡地过去。生活嘛，本来就像一碗白开水，无色无味，却不得不喝。然而，今天的我偏偏不依排程去生活，偏偏要像个小孩子一样，不负责任地去做偷香这种没有实质用处的傻事儿，要把平淡人生中的这一天偷偷地渡上一层香。

　　将来回忆起这天，我或许会大笑，或苦笑，或淡淡一笑，但是，至少这偷香的一天不会像那许许多多无味的一天那样，不能给我的将来留下丝毫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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