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 听蝙蝠的吱吱声

   
    初冬。农忙完毕。傍晚，太阳落山后，黑暗一点点洇开，笼罩了院落。狗开始撒欢儿，孩童们追逐着玩。蝙蝠应时吱吱叫着飞旋。冷不防掠过我们的面门，掠过耳畔，掠过头顶。带动空气，扑棱棱，冷气扑面。啊呀----蝙蝠已掠飞入黑暗。

    儿时的夜晚纯粹。黑漆。深厚。哪有电灯？农人们为了节省煤油，坐在黑暗里，坐在屋檐下台阶、大门外雕花石门墩乘凉、聊收成。石头积攒了一天的太阳光，给身体注入温暖。星星忽闪着眼。突然，一颗耀眼流星倏地划过漆黑天宇，惊醒唠嗑累了、眯缝着眼的大人。流星照亮天宇，照亮黑暗，但照不亮蝙蝠的黑！大人们猛睁眼，看定流星滴落地方。叹口气。不知哪位老人走了！

    他们相信，天上一颗流星对应地上一个人的说法。我说那是是不科学的观点。大人们嗤笑一声。啥叫科学？三爷爷讲诸葛亮死后，让自己的星宿三起三落骗司马懿的故事。大爷爷拿出那杆超过胳膊长的烟杆，将烟嘴部分搭在肩头，往烟锅里摁上自家种的小叶烟末，掏打火镰火山石，嚓啦。嚓啦。铁片撞击石头的清脆声，夹杂着铁片撞击木块的钝声，划破黑暗。溅起的火星照亮大爷爷的抖着的胡须，照亮三爷爷瘪了的嘴巴，照亮翩飞的蝙蝠的翅膀，照亮蝙蝠的吱吱声。合着温暖的是爷爷们旱烟锅头忽亮忽暗的旱烟丝。好闻的小叶烟味道赶跑嗡嗡嗡乱飞的苍蝇。

    趁大人们叹息，我们飞快爬上门楼，从柱子与梁架间隙，从榫卯间隙，从横梁与椽条间隙掏蝙蝠。蝙蝠吱吱叫声瘆人。凄惨。但淘气的我们才不怕蝙蝠咬人。手指一触到蝙蝠身体，就会准确判断出是啥部位。我们会顺着尾部将蝙蝠握在掌心。

    我们从没有失过手。

    蝙蝠头与身体像动物，柔软无骨。我们拉开蝙蝠长而柔软的翼翅，长达1.5米。它是鸟儿还是兽？将蝙蝠藏在纸盒里，我们不愿意听它骇人叫声。
     父亲终于发现了这只小蝙蝠。别顿不顿逮雀儿玩松鼠。把小蝙蝠放了。递我本《十万个为什么》，读读这本书。
     几年后学英语，有篇课文：蝙蝠既不是兽类也不是鸟类。脑海立马响起蝙蝠吱吱声。
     吱吱声潜伏身体深处，今年初新冠肺炎病毒肆虐，我想儿时玩过蝙蝠的人该有抗体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