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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恩师

2020-09-17叙事散文碎红如绣
恩师碎红如绣毕业三年后听说他的消息,于是趁假期回乡前去拜访。他的家在邻镇,一座半新的三层小洋楼,去时只有他一人在,女儿女婿都上班去了,外孙则刚刚送去幼稚园。他端坐在厅堂,精神矍铄,身体硬朗。时间奇迹般宽恕了我们,翁老师和我的记忆重合,毫厘不

恩师
碎红如绣 毕业三年后听说他的消息,于是趁假期回乡前去拜访。他的家在邻镇,一座半新的三层小洋楼,去时只有他一人在,女儿女婿都上班去了,外孙则刚刚送去幼稚园。他端坐在厅堂,精神矍铄,身体硬朗。时间奇迹般宽恕了我们,翁老师和我的记忆重合,毫厘不差。

假期过后他要去淳安一所高复学校执教,我们泛泛聊了些生活、工作。他十分欣慰地看着我:“叶子长大了。”我不知如何作答,只能顾左右而其他。那一阵子,工作忙碌,生活凄酸,并不是见他的理想时机。毕业时我曾想过,等有一天再见翁老师,我必定要肥马轻裘,声名远扬,好叫我的恩师为我骄傲。然而一来他年事已高,二来抵不过挂念,还是坐在了他对面。他像一个父亲般注视我,目光满是慈爱。

翁老师是1996年被聘到我们学校的,初次相见,大伙儿都有点发蒙:这位半头白发土到掉渣的老男人是我们的班主任?错愕间他转身粉笔一挥,在黑板上写下遒劲的三个大字:翁文潮。算是给了我们一份见面礼。

他大我四十余载,是我同乡。喜欢读书、书法和艺术,我们可算志趣相投。学校荒僻,教职员宿舍紧张,他索性住在办公室里。一张床、一架书桌,别无他物。他与我们同样在食堂就餐,拿一只洋铁碗安静地排在队伍当中。

那间办公室我曾进出无数次。翁老师心细如发,除了吃饭睡觉,他的办公室无时不敞开大门,所有同学都能自由进出,除了汇报学习,也找他探讨各种问题:天文地理,历史事件,他甚至拿出积蓄“救济”生活捉襟见肘的同学。渐渐地,我们忘记了年龄差距,和他相交甚喜。他的办公室日益热闹,闲置的那部分狭小空间被欢声笑语填充得满满当当。
以我为最。

我的成绩位列前茅,与他又颇多高山流水的感觉,当属忘年之交。闲时我们去散步。他推一把自行车慢慢与我步行,一直从拱宸桥走到和睦的竹素园。翁老师教我:做人宜为竹,顶天立地,清华其外、澹泊其中。我聆听并且牢记。课闲我们极少谈论学习,聊喜爱的作家、世界未解之谜、两岸经济发展。依照他的话说:“课堂内的事,就要在课堂内处理好。”我偶尔偷偷抬眼看:他的额间雕着些细纹,眼神沉着,清癯的脸庞浮现出一层淡淡华光。

他教了我们两年,其间有一件事令我终身难忘:训导主任因为我同人开的一句玩笑话认定我思想有问题(事件比较曲折,不在此详述了),把我严厉训斥一通。我感觉受了莫大委屈,趴在课桌上哭得天昏地暗,同学们了解了始末后义愤填膺,纷纷起草联名抗议书。那天下午是他的课,教室人声鼎沸群情汹涌,他未加斥责,只在讲课结束后带了一句:“上课就是上课。”——课间,他把我叫到办公室,在他桌前站着冷峻的教务主任。教务主任推了推黑框眼镜,扳着脸,但终于看定我,一字一字地吐出三个字:“对不起。”那一霎我惊呆了,要知道教务主任的严格和倔脾气可是闻名遐迩的!我手足无措地杵在原地。翁老师笑着推我一把:“人非圣人,孰能无过?”

这件事安然解决,联名上书没有派上用场,他用行动安抚了大伙的躁动。说起来仿佛不费吹灰之力,可翁老师劝说教务主任的过程之艰难我能想见。他说:“叶子,你是好孩子,我相信你。”一句话,我感觉鼻子发酸,眼泪呼啦啦涌进眼眶。

他是能为了学生甘冒天下大不讳顶撞校领导的老师。女生宿舍的衣物几次被盗,人心惶恐,校长前来了解情况。我于众目睽睽下质问校长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擒获蟊贼。他就站在校长身旁,微笑沉吟,校长走后他偷偷劝我:“得理饶人。校领导并不容易。”——这话校长并未闻悉,对他越发冷淡,但我知道,他是不在意的。

翁老师时常与我说的一句话是:“叶子,你是好孩子,把握好方向,我相信你。”这些年里我偶尔会站在生活的岔路口,心里翻腾的始终是这一句劝诫。毕业前夕,他争取到四个直升名额,举荐我和同学去江苏读大学,考虑到当时社会就业情况,我婉拒了老师的好意。毕业那日,我彻夜未眠,哭到不能自已,既为要告别朝夕相处的同学,也为了他。学校搬迁在际,我不知道他将去哪里。

再一转眼,我的孩子也已十岁。我的抽屉仍摆着当年的相簿和留言册,他给我的寄语是:山高凭鸟飞,海阔任鱼跃。相簿里的我青春年少,蹲在一丛花前眉开眼笑,斜后方是笑望我的翁老师,目光写满了父亲的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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