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 草
2021-12-23抒情散文柯英
十方九草,这是中药里的典故。喝过中药的人,没人不知道甘草。当然,中药制成的甘草片知晓的人更多。在中草药中,甘草的威信挺高,历代医家视其为上乘之品,被喻为“国老”、“帝老”。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解释:“诸药中甘草为君,治七十二种乳石毒,解一……
十方九草,这是中药里的典故。喝过中药的人,没人不知道甘草。当然,中药制成的甘草片知晓的人更多。
在中草药中,甘草的威信挺高,历代医家视其为上乘之品,被喻为“国老”、“帝老”。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解释:“诸药中甘草为君,治七十二种乳石毒,解一千二百草木毒,调和众药有功,故有‘国老’之号。”在诸多中药方剂中,甘草其实就是一个“和事老”,一旦入了药,给这个斡旋斡旋,给那个调和调和,矛盾化解了,思想统一了,杂七杂八的根、茎、花、叶、果立马构成统一战线,同舟共济,驱除邪患。但是,如若配伍不当,这个“和事老”也会当和不和,当解不解,增药之毒,助邪肆虐。在中草药世界里,一切讲究一个“和”字。
和为贵,儒家文化中调处人世间关系的最佳境界。中国的草沾了不少文化的光,平平常常的野草一旦入药,也像读书人一样儒雅有度。
中草药配伍组方有“君臣佐使”之分:“大抵药之治病,各有所主,主治者,君也;辅治者,臣也;与君药相反而相助者,佐也;引经使治病之药至病所者,使也”(明代何伯斋)。甘草,味至甘,性中和,难主一域,只适合当配角,却又是“众药之王”。方剂中有了甘草配伍,“毒药得之解其毒,刚药得之和其性,表药得之助其外,下药得之缓其速。”大千世界,万物间总是有一种微妙关系,五湖四海的人啊、物啊,只要有缘就有故、有因就有果。就说这“柴葛解肌汤”吧,柴胡、葛根、甘草、黄芩、芍药、羌活、白芷、桔梗、石膏、芦苇根等,既有山野的,也有平川的;既有陆地的,水里的;既有木本的,也有草本的,原本八杆子打不着的,而一旦搅和在一个药罐里,加几片生姜、几颗大枣,那就是医家常开的外感风寒良方。
甘草从荒野走进药典,实奈神农氏慧眼视“草”,最早在《神农本草经》中阐述其药性。中药里用的甘草只是它的根,长在乡野里,甘草就是一株很不起眼的草。田野、河滩、荒漠、草原、丘陵......但凡土层深厚的地方,甘草都能安家落户。在西北,甘草清明过后萌发,虽然青枝绿叶,鲜嫩可口,家畜却不大爱理,估计是甘草有一种特殊气味,起到了自我保护的作用。过不了多久,甘草拔节抽枝节,侧枝上,卵形的叶片两两互生,排列有序。七、八月,一穗穗花茎从侧枝腋窝里生发出来,花萼渐次打开,蓝紫色的小花密集地挤成一簇,像是绕着那根花茎跳舞似的。到了秋天,镰刀状的荚果打开,种子随风吹落,散布四处。一旦种子落地生根,根系就会旁逸斜出,繁殖成一大片,历经数十年寒暑都不会枯死。甘草耐寒,耐干旱,最适宜干旱、半干旱地区生长,西北荒滩沙漠中经常会挖掘出化石样珍贵的“老甘草”,颜色乌红,根茎粗壮如臂,这是入药的绝品。
在中药中,甘草调和一切,谦谦君子似的,但生长在原野里,甘草攻城掠地的本领绝不逊色,只要它们丛生的地方,其他野草几乎没有立锥之地。在干旱的沙漠、荒漠和丘陵地带,他们深植根系争夺有限的水份;在阴湿的河滩、沟渠、田埂上,它们伸开蓬勃的枝叶争夺阳光。植物们一旦失去赖以生存的阳光和水份,自然难以存活。没办法,在植物世界里,不讲究原则就是生存的最高原则。也许,细心的人会发现,在强势物种面前,最柔弱的植物也有独特的生存能力,菟丝子、扯拉秧这类缠绕性较强的草本,它们会依附在甘草之类的强势植物上借力登梯,照见阳光,开花结果。在沙漠地带,有一种针叶状的弱小草本,正好寄生在甘草的枝叶下,甘草为其遮挡阳光。
时至秋收季节,正是挖甘草的最好时节。少年时代,每当这个时候,放学后,三三两两的伙伴们相约去挖甘草,卖到收购站换取点零花钱,那是我们最为自豪的事。如今,西北大地上,甘草已经由野生转向人工栽培,田野野几乎看不到挖甘草的人影了。我见过新垦殖的荒地上,几十亩、上百亩的甘草,密不透风的大田里,甘草尽管长势旺盛,但我觉得那已经不再是原始意义上的甘草,而是商品。失去了野性的草,也许是一种悲哀吧。
[ 本帖最后由 柯英 于 2012-10-24 20:1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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