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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老井与老树

2021-12-23叙事散文若水

老井与老树若水/文 在我的记忆深处,井曾是我生活中的一处风景,我曾天天去面对他,看望他,甚至与他说一说自己的心里话,然后心里便坦然亮堂了许多。我出生在农村,生活在农村,直到长大在城里参加了工作,才形式上是离开了乡村,但那年那月的那些事,却……
老井与老树若水/文
在我的记忆深处,井曾是我生活中的一处风景,我曾天天去面对他,看望他,甚至与他说一说自己的心里话,然后心里便坦然亮堂了许多。
我出生在农村,生活在农村,直到长大在城里参加了工作,才形式上是离开了乡村,但那年那月的那些事,却永远封存在我的记忆深处。尤其是家门口的那口井,一口养育了全村几百口人几十年的老井,令我至今难忘。
我们村是一个有着四五百口人的小村,自我记事起便知道村子里一共有三口井,村子东头一口,西头一口,还有一口在村子中央,离我家门口只有二十米远。东头的井由于水不好喝,平日里村民们只用它浇一浇种下的菜园,后来这口井因为失修,渐渐地被雨水冲刷淹没在泥土中。西头的井倒是多存留了几年,但后来随着村庄的扩张,有村民需要在那块地上盖房子,没办法而把井填死了。从此只留下我家门前的这口井。
对于我家门前这口井的印象,深约有十四五米,井水面离井口有七八米。井口高出地面一米多高,主要是防止夏天雨水倒灌,或者是打水者多,洒水多了地滑,这样水流到别处预防了地滑摔倒人的现象。往井口里面张望,圆圆的井壁是由一块块砖垒砌而成,而所谓的砖只能看出轮廓却看不出颜色,因为外面被厚厚的一层绿色的青苔包裹着。井台是由四块大青石围成,其中有两块上面还刻着字,可惜那时年龄太小并不识得上面的篆字。现在想来,这两块石板说不定是村里的界碑或者古人传下来的石碑,有没有考古价值也不尽而知了。
在井的北边就是村里的东西街,南边紧邻着我家的树林地,旁边便是一棵棵钻天的大杨树,还有几颗枣树夹在中间。听父亲说,那一年爷爷在井口旁边种下了一棵胳膊粗细的柳树树桩,由于这棵树从未缺过水,因此长得枝繁叶茂,多年过去竟长成一棵三搂粗的大柳树,树冠延伸开来就像一个硕大的伞撑在那里,因此这里也渐渐地成为村民夏天乘凉的好去处。大约在我十岁左右,父亲叫人砍伐了这棵树,在树的枝条中竟有三四根够得上檩条用。对于砍伐这棵树父亲思量了很久才下的决心,当时母亲还心疼地落了泪。因为这棵树曾寄托着我们一家甚至全村人的感激之情。由于树长在街边,又恰好位于村中心,因此在炎热的夏季,村民们无论是中午还是晚上,每天都有很多人聚集在这里,在这里聊天、做针线活,听着收音机说着话,村民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每每这时,母亲便会来到这里和大家一起唠嗑。村民们在打诨嬉闹声中,传递着情感,传递着幸福,甚至庄稼的收成、是不是该打药了、是不是该施肥了、张家的闺女找婆家、王家的儿子找媳妇等等事项,也一并在这里尘埃落定。人们谈的热了、渴了,就会有年轻的小伙,从家里拿来水桶从井里打上一桶水来,然后大家分享井水的甘甜。这还不算,小孩们往往会拿出大人给买的糖精洒在水桶里,然后拿着茶缸喝,拔凉甘甜的井水入肚后,那种幸福感不亚于现在到饭店里吃一顿大餐。
大柳树成为村民们感情寄托的地方,还有一个原因是唐山大地震那一年。那时村里把村委会临时设在大柳树下,一些村民也在这里安营扎寨支起了窝棚,村委会派出民兵值班巡逻,看谁家没有在街上支窝棚还在家里睡觉,每逢大地震动,民兵们就会敲锣打鼓以此来叫醒沉睡的村民,赶紧跑到安全的地方。有民兵还在大柳树的树干上树上了梯子,便于爬到树上站在高处报警。那段时间村民们都战战兢兢,每天夜里不敢熟睡,一有风吹草动便如惊弓之鸟般往屋外跑,且几乎半个村子的人都聚在大柳树下,好像有大柳树庇护便不再感到害怕。也正因为如此,母亲感到很自豪,我也常在小伙伴面前炫耀自己家的这棵大柳树。那一年,父亲找人砍伐这棵柳树时,好像他围着树转了好几圈,嘴里也不知说着什么,现在想来应该是父亲把树当成了神,在乞求神树的谅解吧。大柳树被砍伐后,父亲又像爷爷那样在原地载了一棵柳树桩,树桩发芽长势喜人,这多少让父母心里感到些许安慰。只是后来村里拓宽街道,这可柳树恰好碍事,本希望它也能像那棵大柳树一样,结果才长到一掐多粗便被村里刨除了。这又成为我们一家人的遗憾。
小时候经常跟在母亲后面到井台打水,而每次母亲总是把我支的远远的,怕我出事。但孩童的好奇心驱使我在母亲不注意的时候,还是趴在井沿上往下看,结果招致来母亲的一顿打骂。渐渐地长大,再看到母亲吃力地从井里往上提水,然后用扁担担回家,每天清晨要来回六次才能把家里的水缸打满。看着母亲担水的样子心里有股莫名的痛,于是在我十一岁那年,我接过了母亲肩上的扁担,从此无论春夏秋冬,每天早晨到井里打水,把家里的水缸打满,成为我作为儿女的一份责任。那时虽然母亲很心疼、不放心,虽然因身高问题而不得不把扁担勾对折挽起来,才勉强把水桶挑离地,但我咬牙坚持了下来,直到家里安了压水井,我的双肩才得以解放。
从井里打水,是很需要一些技术的。刚开始时,我把水桶序到井里,却怎么也打不上水来。经来打水的大哥哥叔叔们传授经验,终于我抖动井绳一下子把水桶翻转,继而一桶水被满满地提上来。当然,偶尔会不小心让水桶从井绳勾上脱开去,幸运的话水桶漂在水面上,否则会沉落井底,这就麻烦了,需要耐心地把井绳勾续到水底,然后大海捞针般地去寻找水桶,并凭感觉勾住水桶提芯,然后慢慢地将水桶捞上来。
夏天在这里打水,有年轻人喜欢用刚提上来的井水擦洗身上,用拔凉的井水赶走炎热,顿觉浑身上下神清气爽。冬天在这里打水,妇女们喜欢用刚提上来的井水洗衣物,因为刚提上来的水还冒着热气,不至于将手冻伤。幼年的我见此,总认为这井透着神奇,里面的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甚至有村民说,这口井下面和黄河相通,黄河之水天上来,又到了地下,你说神奇不神奇!
要是遇到村里哪户人家修房盖屋,这口井简直就成了一处风景。由于过去的房屋大都是土坯房,修建时需要将备好的泥土和好,而这需要大量的水,于是主家就会找一些年轻的壮汉帮忙。这些年轻人唱着歌喊着号,依次排序,挑着扁担提着水桶,一趟趟地奔走在井台与主家之间的路上,水桶里溅洒出的井水浸湿了地面,可后生们的干劲却一个个更加高涨。因为用水多,井里的水明显地看着下降,此时有人提议看是否能把井水淘干,于是年轻人们干的更起劲了。但遗憾的是,房子盖好了井里的水却汩汩而出,清亮的井水照着人们的笑脸,仿佛在说:可不能没有水啊,否则怎对得起当年党对我的期望。这是后来听父亲说,当年这口井是共产党带兵打土豪分田地时,专门为村里挖的,还起了个名叫“爱民井”。这也许是它比另两口井留存时间长的缘故吧。
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村里渐渐地家家安上了压水井,压水井取水方便卫生省劲,谁还再去爱民井打水呢。爱民井就这样经历了荣耀,经历了热闹,经历了辉煌,在大柳树被砍伐后的几年里,渐渐地被人们遗忘在那个角落里。后来,村里见这口井已无利用价值,又怕小孩们在此经过危险,于是找了几块大石板把井口封了起来。再后来,有村民在这块地上盖起了房子,恰好把这口井圈在院子里,从此这口井基本上在村民的视线里消失了。
如今,村里的街道拓宽了铺上了柏油,一座座砖瓦到顶的厦房拔地而起,再也见不到土坯房了,而且还听说乡里正在规划建设新社区,不久的将来这里将会出现一座座的楼房,村庄将变成小镇,村民们也将过上城里人的生活。
沧海巨变,然而茶余饭后村民们在爽朗的谈笑声中,偶尔会念起那口老井,讲起那棵老树,谈起那年那月的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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