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苹果蹲在它的阴影里（散文习作）

                                   
     一个苹果蹲在它的阴影里（散文习作）

                                                                                                               
                            文/郭伟

                                                              
               餐桌上有个苹果

      餐桌上不止这一个苹果。或者这样说吧，目前这个苹果的命运（说“命运”一词会不会太严肃了呢，哎呀，姑且用之吧。）取决于餐桌。具体是由餐桌上这些事物所决定的。比如这个粉红色的热水壶，奶奶的，我昨天才从超市买回来的，今天去又去逛，居然打了五折，也就是说我要比别人多花了一倍的钱，我又不笨，初中级别的算术题，我还是弄得明白的，再说这也太不公平了，对吧！请问各位：我可以投诉吗？我要向哪个部门或机构投诉呢？热水壶的旁边是一个茶叶罐，跟这热水壶里的水不对付，一泡，把脸拉得老长老长，还死重死重的，一个劲地往杯底沉，恨不得沉到杯底以外的什么地方去，要不是我多次劝阻，没准它都沉到太平洋去了，伤心太平洋嘛，大家都这样唱的哈。公道杯倒是清闲，基本上没有用过，所以此处谈不上公道不公道。蜘蛛们神出鬼没，时不时地结上一张网，我也懒得清理，任其将织网美学发挥得淋漓尽致。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呢。一把叉子，白色的，准确地说，要想看出它本来的颜色，必须将其身体上的灰尘擦掉，湿纸巾我有，一次我一不小心把温纸巾的出口拉得太开，以致于它那湿润的身躯现已变得干巴巴的啦，哈没想到湿纸巾也可以变成木乃伊。用还是可以用的，就是麻烦了点，要先其打湿，在哗啦啦流着的水龙头下铺开，自来水朝不同方向运动，将湿润一一送上门去。我还是嫌麻烦了点，叉子是不是白色的有那么重要吗？我又不是经常吃甜点的人，吃甜点容易发胖，发胖容易高血压，我爸就是高血压，我爸的爸是不是高血压我就不知道了，我从来没见过他，他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这事仅仅从面部进行判断不太靠谱啦。还有一个东道汝瓷福缘杯，京东上花一百块钱买的，喝了一个月了，还没开片，我是不是买到假货了呢？看样子不像，是我养得不够仔细吧，连芦荟、连仙人掌、连小金鱼、连小乌龟都会养死的人，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居然上手要养一个汝瓷开片茶杯，这也太他妈异想天开了吧，难怪阿花说我，眼下我们的消费要理性一点，绝对不能进行报复性消费，上有老，下有小，小的还在喝奶粉，老的天天药不断。好吧，阿花，我承认我不理性了，或者我曾经有理性过吗？我居然下载了一个叫作玩物的APP，深更半夜等待美女主播放大漏，金丝玉，石英岩，无事牌，十字架，伏魔杵，大佛头，我他妈这是在干什么呢？我又不信教，大家都不信教，我又不读经，大家都不读经。我明明没有错哈，要是有错的话，也是错在跟风跟风跟风一味地跟风啊。这世上最大的恶莫过如此了，从来没见哪个法官会拿着个材质不明的棒槌在我们面前敲呀敲，然后宣判你有罪你们有罪你们统统有罪。没有宣示的罪行往往在夜晚悄然而至，让你让你们让你们统统坐进牢房。夜晚的风很大啊，我的头发就是这样被吹乱的啊。据摩登兄弟微信公众号上的文案介绍，五条人乐队年内将开启在西班牙巡回演出。你看那风，有时往东吹，有时往西吹，我的头发就是这样被吹乱的啊，你看那风，有时往东吹，有时往西吹，我的头发就是这样被吹乱的啊。风可以吹乱我的头发，风吹不动这把黑色的小刀，它啊是这张餐桌上秩序最井然的事物了。我没有说错，我保证我没有说错，我发誓我没有说错，要是你要是你们不相信的话，你或你们可以打电话问问阿花。阿花说，今年的外贸不好做啊，汽车配件——中东单、非洲单、印度单、欧美单统统翘辫子，下一类产品定位还是坚守汽车配件哈，必竟做了十来年。阿军说，今年的外贸不好做啊，钢质戒指——中东单、非洲单、印度单、欧美单统统死翘翘，下一类产品定位成人用品哈，树挪死，人挪活。我好像是刚刚吃过饭，是午饭呢？还是晚饭呢？不好意思，我真的记不得那么清楚啦，我大部分时间呆在家里，除了吃，就是睡，跟各位朋友差不多，偶尔看看书，听听歌，或者看看电影，最好看的是哪一部呢？是《流感》吧，韩国人拍的，导演叫什么来着，让我想想，对了，导演叫金成洙。至于这部电影讲的是什么故事，还是你们自己去看吧，我不喜欢剧透，我讨厌剧透，历来如此，对不住大家啦。好了，餐桌上有一个苹果，现在我斜着身子坐在餐桌旁，阳光透过窗户，小鞭炮似炸在我后背上，噼里啪啦作响，手上这把黑色小刀挺配合我工作的，一刀接一刀，爸爸，你削的是什么苹果啊，肉肉全没了哈……


                                                            
           餐桌上有个大大的苹果

     餐桌上有个大大的苹果。或者可以这样说，它相对于更大的苹果来说，是小的。因为我经常下楼去一家叫做好开心的水果店买水果，买得最多的就是苹果了。每次买都会挑最大的买，谁保证我下次不会买到比这次更大的苹果呢？谁也不能保证，对吧。就连好开心的老板娘也不能保证，除非在苹果上架之前，她偷偷把最大的苹果吃掉。那么些个大大的苹果，她能吃掉吗？下次去好开心，我一定要问问她。这下晚了，已经凌晨三点了，我就不微信她了，这样不地道，要是让她老公看到信息，还以为我们怎么了，必竟苹果在他眼里不是苹果那么简单，苹果幸许还有别的含义。好像有部电影就叫《苹果》，由李玉执导，范冰冰、佟大为、梁家辉、金燕玲领衔主演的黑色幽默剧情电影。没准他老公看过呢？要是他认同电影对苹果的定义，那我可惨了。所以，删除好开心的微信是明智之举，请各位鼓鼓掌。鸡鸣三遍之后，再微信别的什么女人的话，用四川话来说，就是恼火，特别恼火。我还是静下心来敲敲字好些。比如让G喝完奶粉，吃大大的苹果就让人恼火。准确来说，是让我特别恼火。晚上尿裤子哈。尿了一次又次，还边尿边说苹果，苹果，大大的苹果，我那个恼火法真的是无法言说。打又打不得，骂也骂不得——打骂教育在我所看的书中都是行不能的哈，那么我讲讲道理吧，好了，你觉得我说的有道吗？嗯。有道理。那么你需要改变吗？我要改变。那明天还接着尿吗？不尿了。那明天还梦见苹果苹果大大的苹果吗？不梦了。事实证明，这样或者类似这样的讲道理根本行不通，尿床情节还是大同小异，梦里的那个苹果还是最大的那个，我那个恼火法啊，真是真是无法叙述啊。有谁能理解我内心的苦恼，连阿花都不能，阿花那么善解人意，她都不能理解，我还能说些什么呢。我还是继续敲字吧，或许把这些所谓的恼火敲出来，我便不再会朝内心的湖泊乱扔石子了。朝自己乱扔石子多不好，先不管这石子的大小，落在身上，大疼小疼一样的疼，对吧。扔扔科仁和阿茂吧，谁叫他们去西班牙的，为什么不来东莞，为什么不来虎门，为什么不来金洲，为什么不来我这间出租屋啊，啊这两个可爱可爱可爱的广东佬，隔三差五在广州大学城摆摆地摊，一个卖旧书刊，一个卖打鬼碟。卖旧书刊，我知道，以前在吉首上大学那会儿，正常跟刘阿毛一起去逛，大步流星，满载而归。打鬼碟呢？这个我就不知道啦。盗版碟吗？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不管是不是，我还是蛮享受那样的场景的：一个叫科仁，一个叫阿茂，一个卖旧书刊，一个卖打鬼碟，有不有顾客，收入多少，无所谓啦，他们照样啃苹果。事先说明一下，我并不认识他们哈，我是在一本叫作《花城》的杂志上看到过他们的专访。为了叙述得更加准确一些，我打算把这本书找出来，不要着急，要不了多少时间的，它就在我的床头，伸伸手就是了——2019总第237期184页，梦幻丽莎发廊——风吹过石牌桥/我的忧伤该跟谁讲/ 天空挂着一轮红月亮/她来自梦幻丽莎发廊/她说她家里很穷很乡下/只有山和河没有别的工作/年轻的时候她被别人骗/被卖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事情有点复杂/我说简单点/后来她终于离开了/那个鬼地方/可忧伤一直写在她脸上/但对未来还是充满希望/她想让我带她去海边/漫步在那柔软的沙滩上/让风吹走所有的忧伤/在椰子树下一觉到天亮/可是我家里也很穷很乡下/除了捕鱼和种田/没有别的工作/现实和我说的差太远/她不知道我一直在撒谎/风吹过石牌桥/我的忧伤该跟谁讲/天空挂着一轮红月亮/我离开了梦幻丽莎发廊……怎么样，各位朋友，这首歌挺不错吧，很好听吧，你或你们可能会跟我一个样，一边啃一个大大的苹果，一边单曲循环，多美好，多忧伤！我瞬间对这本杂志的主编充满了好感，我甚至把“朱燕玲”这三个字敲在了这节文字中了，真希望慧眼识珠的朱燕玲女士不要不要不要看到这篇文字，那样我肯定会害羞的，害羞像个大姑娘一样，脸红得像个大大的红苹果。哈这样的比喻很糟糕，不要忘了，课堂上我曾经一本正经地跟我的学生们这样讲，写到害羞或者不好意思啊，最好不要把自己比喻成红苹果。可是现在——我说的是现在——我已然这样做了，这很糟糕很糟糕简直糟糕透顶了，不是吗？


                                                                 
           餐桌上有个大大的红苹果

     餐桌上有个大大的红苹果。事情整得有点复杂哈，我争取说简单点——就像科仁和阿茂唱的那样——风吹过石牌桥，也吹过金洲南坊河堤路1巷54号。我深以为然。各位朋友，别笑话我哈，我这人就这么固执，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就像茅坑里石头，又臭又硬。臭就臭吧，硬就硬吧，别再敲“我”字了就OK啦，再敲下去的话，想必大家都走光光了，没有一个观众，这字怎么敲下去呢，对吧。前不久电视新闻里不是说到有一个特级教师，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关注过，这个特级教师呢，年纪比较大了，属于退休好些年的那种，他免费直播11个小时，竟然无人一个学生观看。还有一个类似的新闻，说的是一个女教师，是不是特级教师我就不知道了，因为新闻里没讲，估计不是，要是是的话，写新闻的早就像上一条新闻一样以此为噱头了，不是吗？呵呵，这年头，噱头就是流量，流量就是RMB哈，就像抖音男女主播PK一样。我不知道大家刷不刷抖音，反正这段时间我经常刷，吃饭刷，WC刷，睡觉也刷，刷刷刷，刷得都上瘾了，跟抽烟一样。有没有办法有没有办法有没有办法啊——阿花已经吼了我好多次啦我屡教不改。妈妈呀东星社都搬出来了，东星，东星，不就是香港电影《古惑仔系列》中的黑社会帮派吗？ 妈妈呀两周涨粉106万，“山支花”抖音爆红，老年人做短视频有多“野”呢？还是别看了哈，风吹过金洲南坊河堤路1巷54号，我的忧伤该跟谁讲，餐桌上这个大大的红苹果，它来自水果批发市场，来自于阿敏的水果铺，来自于阿君的水果铺。阿敏说他搞过直播，特别是去广西进水果，山水田园，梦幻诛仙，他都有播，但是效果不好，没什么流量。阿君说他目前也在做直播，早上最忙的时候，将手机固定在直播架上就行，自己做自己的，不用去管，不知道能不能带来一些些流量。流量啊，流量啊，你这该死的流量，你告诉我你到底掌握谁的手里呢，你告诉那个腰缠亿万流量的人长什么模样啊，你告诉我那个腰缠亿万流量的人持有什么武器呢。请你请你告诉我告诉我哈，我要跟他好好聊一聊——我跟阿敏聊过，我跟阿君聊过，我也要跟这个胖哥哥好好聊一聊——我们一定会聊得很黑皮的，我们互相问好、握手、喝茶，该注意礼节我都会注意，但请大家务必忽略他那受伤的左手。风吹过金洲南坊河堤路1巷54号，餐桌上那个大大的红苹果哈，我的忧伤该对谁讲。是啊，阿花最近够烦的了，阿军最近够烦的了，阿敏够烦的了，阿君够烦的了，要是我爱他们，要是我把他们当朋友，要是我把他们当作一辈子处的好朋友，我就不应该去烦扰他们，以便让他们聚中精力，全力以赴，争取在这座城市里杀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但愿如此吧。而我呢。是啊。而我呢。爸爸，你莫慌张，你莫失措，我知道的，一直以来，你特别想给“餐桌”上那个大大的红苹果拍个抖音，就像你以前说过的那样，拍摄时间不用过长，十五秒足够可以了；不用魔术特效，不用贴文字说明，不用配音乐，原生态地把它拍摄下来就可以了，届时抖音视频中将同时出现以下事物：一个你买贵了的粉红色的热水壶、一个你开片不太成功的东道汝瓷福缘杯、一个你未曾用过的公道杯、一把听你的话黑色水果刀——它们或大或小，它们都会投射阴影，就像你期许过的那种状态：这些大小不一的阴影围绕着它，逼近它，包裹着它，而它呢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它倒是乐在其中，它蹲在重重叠叠的阴影中的样子，太让你迷恋了哈。就像现在，就像现在的你——已然掏出了手机，点开了抖音，但是你一看到阴影中的它，你又迟疑了。这是为什么吗？我想原因很简单，因为在你敲的这些文字中，明显有用词不当的地方。是哪个地方用词不恰当呢？是的，就是“餐桌”一词。记得我们大学语文老师曾经说过，“餐桌”一词挺中产阶级化的，而事实是你这间房子里的这张桌子是你十年前从沿河路的二手市场淘来的，才十几块钱，确实有挂羊头卖狗肉之嫌，叫“饭桌”还差不多吧。所以，我强烈建议你将“餐桌”一词换了。至于你接受不接受那就是你个人的事情啦。哎呀，T，这是属于我的音乐，请不要停止我的音乐！让我继续敲完这些文字，好吗？谢谢啦！


                                                                                                      
       2020年春节期间  湖南常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