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菜成熟了
2020-09-17叙事散文河西村夫
娃娃菜成熟了梁正虎农历六月,当娃娃菜变瓷实的时候,菜贩子就来了,有好多轱辘的大汽车也来了,公路两边站满了这样的汽车。庄稼人的三马子突突突地冒着黑烟,忙着给大汽车运菜,还有那些三轮摩托车,电动车,拉着瓜果蔬菜、馒头、饼子、酿皮子到处叫卖,乡村
娃娃菜成熟了 梁正虎 农历六月,当娃娃菜变瓷实的时候,菜贩子就来了,有好多轱辘的大汽车也来了,公路两边站满了这样的汽车。庄稼人的三马子突突突地冒着黑烟,忙着给大汽车运菜,还有那些三轮摩托车,电动车,拉着瓜果蔬菜、馒头、饼子、酿皮子到处叫卖,乡村公路成了闹市——哦,娃娃菜成熟了。 天刚麻亮,人们就站在路边等待菜贩子。菜贩子开着小车来了,下了车,他的两腿似乎有点僵直,机械地试着迈了几步,好像不会走路了,看样子象是刚从太空里下来似的。尽管这样,庄稼人还是争抢着就往自家地里喊,这其实就是狼多肉少。喊上菜贩子的,脸上露出谦卑的笑,边敬烟,边往自家地里引。菜贩子呢,正经的不苟言笑,眼睛始终朝上翻着,象一个绅士。他驾临到菜地里,摸摸这颗,按按那颗,或者扳下一颗来,将菜从外到里一层一层剥开来看,甚至用鼻子闻。看菜是否坏了,看菜是否包瓷实了,看菜是否有虫眼,看菜芯芯里是否插出了小枝等等。看了一颗还不够,再看第二颗,甚至三颗四颗,看过了扔在一边。菜贩子似乎总是看不够,慢条斯理,不放心似的,随意作践着菜,象一个外星人似的。菜贩子每剥一颗菜,庄稼人都心疼,心疼得抽搐一下,然而又不得不如此。 菜贩子看够了,终于发话了:“行,铲吧。要铲大的,小的千万别铲。”菜贩子虽是本地人,但他已明显操着生硬的外地口音,仿佛只有这样,听起来才地道。庄稼人似乎接到了命令似的,赶紧喊人,要喊十个左右的人才行。女人们在前面咔擦嚓铲过去了,男人们在后面装包,老人小孩也不闲着,给装包的人递菜,或者在菜叶间找寻遗漏的菜,年轻小媳妇儿怀抱着小孩子,腾出一只手来,给忙碌的人们送这送那。露水打湿了他们的衣裤,他们全然不顾。一会儿,太阳升高了,大人们呼唤着孩子,天太热了,快去到铺子里抱一箱饮料来;卖西瓜的车来了,快去买两个西瓜来;或者菜包不够了,快到邻居家借几个来。半大不小的孩子撒腿就跑,毫不含糊,他们没有理由推辞。这时候,小孩子也知道,在这节骨眼上,不能撒娇,一切按大人的命令眼色行事。 菜贩子监督着,吆喝着:“铲大菜,不要小菜。”庄稼人一边应和着:“放心放心,嘿嘿。”一边忙里偷闲给菜贩子敬烟递水。 六月的日光毒,田野里没有一丝儿风,人仿佛要窒息似的。汗水顺着人们的脸颊吧嗒吧嗒往下滴,一顶顶破草帽,一方方花头巾根本遮不住多少日头,人们拾起衣襟擦去满面的汗水,汗水透过衣服渗出来,形成一圈圈白色的印迹。 娃娃菜被整整齐齐装进包里,方墩墩的,菜包鼓胀成一个长方体。菜地里留下了一层菜叶,人踩在上面,挤出绿色的液汁来。老农们皱着眉叹息着,唉,多好的菜叶啊,糟掉了。一时间,令这些老农们想起吃糠咽菜的年代。可是不遭不行啊,谁能有这么大的胃口吃掉这些菜叶呢? 出菜最关键的环节就是背包装车。汽车停在公路上,就需要有男人们背包,然后装车。包数多了,距离远了,问题也就多了。人手不够,几百包菜仅凭一两个人,啥时候才背完呢?况且汽车又那么高,装上去真有难度。庄稼人就互相帮工,今天给你家背,明天给我家背,帮工实在不够,就需要雇人背,每包两元三元。那些专门背包的人就利用这机会,向你涨价要钱,你还真没法子治。庄稼人叹息着,惋惜那几百元钱没有了。装车的时候,菜贩子如果在某一个包里抽出一个较小的菜来,这便成了他们向每个包里扣掉一颗菜的有力证据。庄稼人争嚷:“就这一包,就这一包,其他的都好。”菜贩子哪里肯听,非扣不可,不让扣就别装了。菜贩子的脸上丝毫没有怜悯的表情。真无奈,行行行,装吧。庄稼人的脊背宽,能负重,不再计较。每包少卖一颗菜,庄稼人自己种,赚了陪了界限不是很分明,也就不再算这个帐了。菜价呢,庄稼人虽然自己种菜,价格却由菜贩子说了算,丝毫由不得庄稼人做主,涨一角或者降一角都是很随便的事,一天三个价,都由菜贩子嘴里胡咕叨,有时甚至从一元直线下降到三角,简直就是神出鬼没。菜虽然长得好,这岂不是多收了三五斗? 娃娃菜被汽车拉走了,庄稼人手里捏着薄薄的一沓纸币,拿下草帽扇扇凉,整一整被染成菜色的衣衫,用衣袖擦擦脸上的汗水,长舒一口气,象甩去了一个大包袱。这总算卖掉了,多多少少有些收入,好着哩。不然,烂在地里,一分钱也变不来。 庄稼人一边收拾狼藉不堪的菜地,一边思谋着种娃娃菜,虽然苦一点,压力大一点,有时生气一点,不免发发牢骚。但回过头来仔细一想,种菜毕竟比种麦子收入更高,心里禁不住就有一点小小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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