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人间烟火
2021-12-23经典散文
[db:简介]
要贵些了
小区边上原来有一条“美食街”，好吧，说是美食街，就是一条几十米的小胡同。里面有巴比馒头和沙县小吃，还有卖油条、馅饼、馄饨、面条、米线、肠粉的，外加洗衣店、面包房、水果店和小超市各一。所有这些小店都是同一栋建筑的沿街门面，二楼往上则是一家宾馆。我哥哥嫂子带着小侄女来看我家天天的时候，在那边住过，两三百块钱一晚。去年底，那栋楼卖给了一家连锁旅店集团，开始装修，所有小店要么歇业，要么转到了几百米外的另一条马路。这下子苦了我们小区的住户，各种不方便。今早晨上班时，从北门出去左转，经过公交站牌还有旁边人行道上的便民早餐车。原来生意冷清的小车，如今门庭若市。我跟其中一位看着眼熟的穿深蓝色工作服的人打招呼：“买早餐呐？”他诧异地看了我一眼，估计是没想到我会跟他说话，但想来是认出来了：“是啊，不太好吃，也比巴比馒头要贵些了。”他跟他的同事就住我家楼下，四到六个人吧，过一阵子就会遇到一些新面孔。那应该是公司给他们租的宿舍，他们公司跟我单位在一个园区，步行上下班也会遇到。我曾想举报他们群租，新闻里报道过群租房起火什么的，但终于没有去做。想当年我也是群租的一员，住500块一月的小房间，厨房隔断出来改装的。
陌生邻居
他们算是我们的陌生邻居，互相不知姓名，最多见面点头打个招呼而已。唯一的一次密切接触，是去年还是前年，记不清了。当时叶子决定换张床，把原来的双人床换成下面大床，上面小床的那种。原来的床当然也不舍得扔，加了货运公司拉回金山区。但量下来发现，太大了，进不了电梯。她安排我找俩工人把那东西扛下去，我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后来就想到了楼下的他们。那时候我跟其中一位攀谈过，知道叫老周，河南人。于是去敲门，喊了老周出来，跟他商量这事儿，我给他三百块，至于他怎么跟另外招呼来的同事分配，我不管。东西不算重，但挺大的，从11楼弄到底楼挺折腾，而且他们不是专业的，我们也不懂，没包好，还有些磕碰。叶子有点不开心，说了我几句，我当然不会顶嘴。那之后，也就再没了联系，老周也有大半年没见了。我没有问他的同事，想来是不再来了，我知道他有俩儿子，一个在读大学，另一个在高中。时而在电梯里遇到他们，拎着豆腐青菜一块肉和几瓶啤酒。疫情后，再见到他们，心里就有点紧张，毕竟他们来自天南海北。我想过嘱咐叶子和天天遇上了离他们远点，但终于没说出口，毕竟也是尝过歧视的人。再说了，这时候，遇到谁不得离远点？
不再续签
公司调整了一些工作内容，原属于我部门的一些划分到了销售部去。好吧，其实那些本来也是我来后他们从销售部划过来的。我当然没什么意见，问题是，这部分职能一去，我部门就有一个人显得多余了，公司决定不再跟她续签，她合同六月到期，家里有个马上读幼儿园的小孩。嗯，按说，我不该首先想到这事儿，太不职业。当然，如今的我，不会蠢到跳出来保下她，没那能力也没有理由去做。于是，就公事公办地跟HR沟通，尽量给她留足够时间去找工作吧，至于这时候工作难找，也的确不该是我去考虑的问题。想起了六七年前，在那家英国公司，因为我一个下属触怒了频繁插手我们部门工作的老板娘，公司要开掉她，我觉得不公平坚决不许，结果就是，我裸辞走人了。记得那女HR经理跟我结算工资时说了句话：“你是个好人。”后面的但是，人家没说，但那眼神像看一个傻子。那时候我跟叶子刚买房结婚不久，背负着房贷。不过叶子倒是没说我什么，很大气地让我有空就去健身减肥，工作慢慢找就行。那时候她有钱，很红火的生意。当然，工作还是找到了，只是因为这个插曲，简历自然不好看，新找的工作也不太满意，两年后不得不又跳了一次。
碰瓷儿的
最近比较烦，各种不确定性本来就让人焦头烂额了，却又碰上个碰瓷儿的。市场监管局打电话过来，说有人举报我们官网上某些表述涉嫌违规。如果严格依据新广告法，那几处说法的确是有问题的，可是，那法律除了刚推出时严格执行了一两年，如今行业内大多数人家都是各种擦边和越界。当然，这话不能对监管部门解释。说起来，刚到这公司的时候，我就把我们部门两种涉嫌违规的隐患提议整改过，这是其中一件。当时大家没当回事，只挑其中另一件略做整改，对这个，那都是认为别人都这么做，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嗯，遗憾的是，我当时并没有坚持，没坚持一是因为新来，二嘛其实也认同大家的话。不想，还真就出事儿了。说起来，这两年我们公司在业内比较高调，被盯上也正常。于是，忙着准备说明和证明材料，去积极应诉，毕竟，措辞不严谨是有的，但那说法其实都未偏离事实。沟通下来，对方也同情我们的处境。据同行说目前有职业干这事儿的，就是四处撒网投诉，然后等待有人提出跟他们私了，绰号网络“辅警”，堪称无本万利的买卖。有的区，一年能接这种投诉上千件。不过，对我们而言，吃一堑长一智吧，小心驶得万年船。
还会原谅
晚上回家用肉炒了芦笋和白菜，微波炉把买来的俩馒头加热了一分钟，开吃。芦笋全部吃光，白菜留了半盘，明天中午带饭的。至于米饭，那会在早上起床再烧，半个小时就熟了，来得及。吃饱喝足，坐在阳台上看了看窗外的风景，学了会儿英语，就洗澡上床躺着了，顺便等叶子的电话。7点多，电话响了，接起来，天天就在那头喊着：“爸爸，讲一个故事，小狐狸迟到了，他还踢老师，被警察装在笼子里抓走了。”我给他讲了迟到和早退，又顺便讲了旷课和旷工，以及可能的后果。小狐狸不让爸爸去上班，让他陪自己玩，爸爸要走，他就哭着打滚，爸爸只好留下，但他爸爸总是旷工，老被罚款，家里没钱出去旅游了。“我让爸爸去上班。”天天跟我说：“爸爸不陪我，我有点不开心，但不难过。”故事讲完了，跟他说再见，天天却突然说：“爸爸，我还有话说。”我很好奇：“什么事儿啊，你说。”“爸爸，我要批评你！”他在那头说。“批评我什么啊？”我问。“你在我三岁半的时候打过我。”他说。“瞎说，我什么时候打不过你！”我委屈道。“你就是打过。”他说。我完全不记得了，小孩子可能会说冒话吧，但还是跟他说：“好吧，那爸爸道歉，你能原谅爸爸吗？”“嗯，我原谅你了。”天天说：“但你不许再打我了。”“爸爸保证，以后再也不打天天了。”我说。“如果你再打我……”他在那边说。我插话说：“那你就再也不原谅爸爸了。”他却说：“不是，我会提醒你，但还是会原谅你的啊。”
人间烟火
刚要买电动车，不想就赶上了上海搞五五购物节，说是很多东西都是五五折。这个消息，还是叶子告诉我的，她在家里，却比我消息还灵通。于是准备在网上挑一辆合适的，却不知道，这东西网购了如何交货，这两天就在想这事儿。叶子带天天回家时，给我留下的莴笋、西红柿和肉，都吃得差不多了，包括那几个粽子，也吃完了。她跟天天更爱吃肉粽子，每次包，却也会帮我包几个素的。说起来，每次包粽子，都是她一个人在忙活，从准备肉和粽叶算起，前后要几个小时。他们回了金山，天天的衣食玩乐和学习就都归了叶子，我除了每天打个电话，就是在幼儿园的班级群里，看叶子发的天天视频。刚才看了一个，是天天在背诵绕口令《一树枣》。昨天还看到一个，视频里天天跳绳跳了20个，一口气把他的最好成绩提高了一倍还多。每次想到天天三岁时的样子，再看看他现在，我就觉得叶子居功至伟。不知道是因为在文章里写到还是怎样，晚上梦到大大和娘了，他们问我好不好，我向他们夸了叶子，说了天天要上小学的事儿。说起来，老家这两年上坟都不让烧纸了，他们也就此“不食人间烟火”。
河蚌赌徒
2020年4月29日
小区边上原来有一条“美食街”，好吧，说是美食街，就是一条几十米的小胡同。里面有巴比馒头和沙县小吃，还有卖油条、馅饼、馄饨、面条、米线、肠粉的，外加洗衣店、面包房、水果店和小超市各一。所有这些小店都是同一栋建筑的沿街门面，二楼往上则是一家宾馆。我哥哥嫂子带着小侄女来看我家天天的时候，在那边住过，两三百块钱一晚。去年底，那栋楼卖给了一家连锁旅店集团，开始装修，所有小店要么歇业，要么转到了几百米外的另一条马路。这下子苦了我们小区的住户，各种不方便。今早晨上班时，从北门出去左转，经过公交站牌还有旁边人行道上的便民早餐车。原来生意冷清的小车，如今门庭若市。我跟其中一位看着眼熟的穿深蓝色工作服的人打招呼：“买早餐呐？”他诧异地看了我一眼，估计是没想到我会跟他说话，但想来是认出来了：“是啊，不太好吃，也比巴比馒头要贵些了。”他跟他的同事就住我家楼下，四到六个人吧，过一阵子就会遇到一些新面孔。那应该是公司给他们租的宿舍，他们公司跟我单位在一个园区，步行上下班也会遇到。我曾想举报他们群租，新闻里报道过群租房起火什么的，但终于没有去做。想当年我也是群租的一员，住500块一月的小房间，厨房隔断出来改装的。
陌生邻居
他们算是我们的陌生邻居，互相不知姓名，最多见面点头打个招呼而已。唯一的一次密切接触，是去年还是前年，记不清了。当时叶子决定换张床，把原来的双人床换成下面大床，上面小床的那种。原来的床当然也不舍得扔，加了货运公司拉回金山区。但量下来发现，太大了，进不了电梯。她安排我找俩工人把那东西扛下去，我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后来就想到了楼下的他们。那时候我跟其中一位攀谈过，知道叫老周，河南人。于是去敲门，喊了老周出来，跟他商量这事儿，我给他三百块，至于他怎么跟另外招呼来的同事分配，我不管。东西不算重，但挺大的，从11楼弄到底楼挺折腾，而且他们不是专业的，我们也不懂，没包好，还有些磕碰。叶子有点不开心，说了我几句，我当然不会顶嘴。那之后，也就再没了联系，老周也有大半年没见了。我没有问他的同事，想来是不再来了，我知道他有俩儿子，一个在读大学，另一个在高中。时而在电梯里遇到他们，拎着豆腐青菜一块肉和几瓶啤酒。疫情后，再见到他们，心里就有点紧张，毕竟他们来自天南海北。我想过嘱咐叶子和天天遇上了离他们远点，但终于没说出口，毕竟也是尝过歧视的人。再说了，这时候，遇到谁不得离远点？
不再续签
公司调整了一些工作内容，原属于我部门的一些划分到了销售部去。好吧，其实那些本来也是我来后他们从销售部划过来的。我当然没什么意见，问题是，这部分职能一去，我部门就有一个人显得多余了，公司决定不再跟她续签，她合同六月到期，家里有个马上读幼儿园的小孩。嗯，按说，我不该首先想到这事儿，太不职业。当然，如今的我，不会蠢到跳出来保下她，没那能力也没有理由去做。于是，就公事公办地跟HR沟通，尽量给她留足够时间去找工作吧，至于这时候工作难找，也的确不该是我去考虑的问题。想起了六七年前，在那家英国公司，因为我一个下属触怒了频繁插手我们部门工作的老板娘，公司要开掉她，我觉得不公平坚决不许，结果就是，我裸辞走人了。记得那女HR经理跟我结算工资时说了句话：“你是个好人。”后面的但是，人家没说，但那眼神像看一个傻子。那时候我跟叶子刚买房结婚不久，背负着房贷。不过叶子倒是没说我什么，很大气地让我有空就去健身减肥，工作慢慢找就行。那时候她有钱，很红火的生意。当然，工作还是找到了，只是因为这个插曲，简历自然不好看，新找的工作也不太满意，两年后不得不又跳了一次。
碰瓷儿的
最近比较烦，各种不确定性本来就让人焦头烂额了，却又碰上个碰瓷儿的。市场监管局打电话过来，说有人举报我们官网上某些表述涉嫌违规。如果严格依据新广告法，那几处说法的确是有问题的，可是，那法律除了刚推出时严格执行了一两年，如今行业内大多数人家都是各种擦边和越界。当然，这话不能对监管部门解释。说起来，刚到这公司的时候，我就把我们部门两种涉嫌违规的隐患提议整改过，这是其中一件。当时大家没当回事，只挑其中另一件略做整改，对这个，那都是认为别人都这么做，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嗯，遗憾的是，我当时并没有坚持，没坚持一是因为新来，二嘛其实也认同大家的话。不想，还真就出事儿了。说起来，这两年我们公司在业内比较高调，被盯上也正常。于是，忙着准备说明和证明材料，去积极应诉，毕竟，措辞不严谨是有的，但那说法其实都未偏离事实。沟通下来，对方也同情我们的处境。据同行说目前有职业干这事儿的，就是四处撒网投诉，然后等待有人提出跟他们私了，绰号网络“辅警”，堪称无本万利的买卖。有的区，一年能接这种投诉上千件。不过，对我们而言，吃一堑长一智吧，小心驶得万年船。
还会原谅
晚上回家用肉炒了芦笋和白菜，微波炉把买来的俩馒头加热了一分钟，开吃。芦笋全部吃光，白菜留了半盘，明天中午带饭的。至于米饭，那会在早上起床再烧，半个小时就熟了，来得及。吃饱喝足，坐在阳台上看了看窗外的风景，学了会儿英语，就洗澡上床躺着了，顺便等叶子的电话。7点多，电话响了，接起来，天天就在那头喊着：“爸爸，讲一个故事，小狐狸迟到了，他还踢老师，被警察装在笼子里抓走了。”我给他讲了迟到和早退，又顺便讲了旷课和旷工，以及可能的后果。小狐狸不让爸爸去上班，让他陪自己玩，爸爸要走，他就哭着打滚，爸爸只好留下，但他爸爸总是旷工，老被罚款，家里没钱出去旅游了。“我让爸爸去上班。”天天跟我说：“爸爸不陪我，我有点不开心，但不难过。”故事讲完了，跟他说再见，天天却突然说：“爸爸，我还有话说。”我很好奇：“什么事儿啊，你说。”“爸爸，我要批评你！”他在那头说。“批评我什么啊？”我问。“你在我三岁半的时候打过我。”他说。“瞎说，我什么时候打不过你！”我委屈道。“你就是打过。”他说。我完全不记得了，小孩子可能会说冒话吧，但还是跟他说：“好吧，那爸爸道歉，你能原谅爸爸吗？”“嗯，我原谅你了。”天天说：“但你不许再打我了。”“爸爸保证，以后再也不打天天了。”我说。“如果你再打我……”他在那边说。我插话说：“那你就再也不原谅爸爸了。”他却说：“不是，我会提醒你，但还是会原谅你的啊。”
人间烟火
刚要买电动车，不想就赶上了上海搞五五购物节，说是很多东西都是五五折。这个消息，还是叶子告诉我的，她在家里，却比我消息还灵通。于是准备在网上挑一辆合适的，却不知道，这东西网购了如何交货，这两天就在想这事儿。叶子带天天回家时，给我留下的莴笋、西红柿和肉，都吃得差不多了，包括那几个粽子，也吃完了。她跟天天更爱吃肉粽子，每次包，却也会帮我包几个素的。说起来，每次包粽子，都是她一个人在忙活，从准备肉和粽叶算起，前后要几个小时。他们回了金山，天天的衣食玩乐和学习就都归了叶子，我除了每天打个电话，就是在幼儿园的班级群里，看叶子发的天天视频。刚才看了一个，是天天在背诵绕口令《一树枣》。昨天还看到一个，视频里天天跳绳跳了20个，一口气把他的最好成绩提高了一倍还多。每次想到天天三岁时的样子，再看看他现在，我就觉得叶子居功至伟。不知道是因为在文章里写到还是怎样，晚上梦到大大和娘了，他们问我好不好，我向他们夸了叶子，说了天天要上小学的事儿。说起来，老家这两年上坟都不让烧纸了，他们也就此“不食人间烟火”。
河蚌赌徒
2020年4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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