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区”的天是蓝蓝的天

“解放区”的天是蓝蓝的天
■ 昨日时光

银滩路有点窄，才两个车道，人都走不过去，更别说车了。

每次经过银滩路，我都要这样感慨一番。好在我和妻子只是单纯地走路，什么东西也不带，就见缝插针地从人丛中硬钻过去，回头看那些焦躁的私家车，真有些幸灾乐祸的感觉。这时候，妻子就揶揄我，还买车吗？我异常坚定地说，买，为什么不买？我不走这该死的银滩路就是了。我不但要买车，还要买第二套房，买个高层，就龙岗大桥那一块，正在图纸上规划着的。我不要临街的房子，那样太吵闹，不适合养老。面积最好150多平，有一个宽大的书房，四壁都是书，中间一个书案，上面有台电脑，靠墙一张小床，看书看累了，我就在小床上躺一会。还要买个车库，必须的……

你是不是还得给我们的小孙孙准备个房间，要不然他回来了住哪儿啊？

那是肯定的，连我儿子儿媳的房间也得有，他们过年了回汉中来住。150平太小了，我……

做梦吧你，疯子，钱在哪儿啊？还没等我把话说完，妻子就开始呛我了，而且加快了步伐，甩开我一大截，假装生气的样子。我在后面喊，钱不是问题，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你不得不承认，幻想是一味药，是精神的鸦片，它可以医治我们对残酷现实的恐惧，让我们暂时忘记身边的烦恼，在虚幻的未来世界里飘飘欲仙。那种思想解放的感觉，使人忘怀，使人迷恋。

这味药的药引子是夜色。朦胧夜色加重了虚幻的感觉，也极大地鼓励了人的想象。在夜色的涂抹下，江边的景致显得那么不真实。一群女人身着艳装，嬉闹着在江边拍照，妖精一般。被拍者头裹纱巾，摆出无限风骚的姿势，拍摄的人笑弯了腰，连手机都拿不稳了。他们的身后是灯红酒绿的汉江，还有瀑布一样的在深秋的寒风中依然翠绿的垂柳。女人们操着关中腔，大概是周末来汉中度假的西安人吧，她们把汉中当成自己的后花园了。要是在白天，借她们个胆子，她们也不敢如此放肆。她们的年龄和我们差不多，大概也是刚刚“解放”了的一群吧。没有孩子的牵绊，来后花园里消费夜色，消费音乐喷泉，消费一江的星斗。什么时候我们也去西安消费一次，大唐芙蓉园的夜色，应该不输给汉江吧？

走过那片梅柳园，惊诧于它们的叶子还没有泛黄的迹象，什么时候才开始飘零呢，是最后一缕秋风为它们剪去秀发的吗？想起早春时节为它们写的一篇文《在梅边，在柳边》，最美的相逢已经过去了，不禁有些伤感！好在还有来年，还有更多可以挥霍的好日子在后头等着，排着队哩，又感到欢欣鼓舞。写那篇文的时候，儿子正读着高三，因为他的牵绊，我和妻子行走的脚步有些匆忙，一边贪婪地嗅着梅香，一边构思着儿子的夜饭，一边焦虑着儿子过山车一样惊险的月考成绩。好在儿子上大学了，这样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来年的早春，我们又可以在梅边，在柳边，任意勾留。

不上课的周末，早上睡到自然醒，起床后上网溜达，想写了敲几个字，不想写了就练一阵书法，看一些闲书。我在天汉书社借书看，每周一本，还从网上买了三本书，是村上春树的《1Q84》，莫言的《生死疲劳》，罗伟章的《我们的成长》。罗伟章的这篇小说写得真好，这是我第四次读它了，感觉还是那么辛酸、沉重。我把它介绍给我的学生，启发他们写自己的成长故事。我还告诉他们，文学是抒写疼痛的，不知这话对不对。对我来说，目前的疼痛是写不出字。这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疼痛。

日子过得简单了，简单到可以不做饭，在外面买着吃。妻子上班，中午不回家，下午基本不吃饭，我一个人的饭也不好做，经常是做一顿吃三天。少了儿子这个大肚汉，我做饭没有积极性，也没有成就感了。无聊的时候，我把家具挪来挪去，重新摆放，想制造一些新鲜的感觉。有个实习生给我送了一盆花，名字叫“一帆风顺”，我把它摆在茶几上，旁边是一个鲜艳的橙子，真好看。

十月末的一个星期六，妻子说她休息，建议我陪她出去玩。我到阳台上一看，秋光明媚，天高云淡，这样的好日子不出去玩，真是糟蹋了。一番商量后，我们决定去城固县的橘园。深秋的橘子红透了，应该像灯笼一样挂满了升仙村的一座座山峦，想想都让人馋涎欲滴啊！

一路东去，我什么心都不用操，像个老爷一样眯缝着眼睛坐在班车上，窗外是菊花一样的阳光。妻子为我买票，给我放歌听，还在许家庙给我买了个烧饼吃。下车后去景点，买门票，买电瓶车票，下山的时候买橘子，都是妻子掏的钱，我真的一分钱的心都不用操，神仙一样的感觉真好！

到了橘园，妻子满坡乱窜，兴奋得像个孩子一样，她甚至调皮地背起了橘农的背篓，让我拍她。她还蹲在橘树旁，手摸着火红的橘子，也把自己笑成橘子的模样。升仙村的橘树怎么可以那么茂密，橘子怎么可以那么繁？金黄排挤橘绿，果实多过叶子，沉甸甸地压弯枝头，橘农们只好用棍子把它们支撑起来。今秋橘子贱，味道却特别好，清香中带着一丝淡淡的酸涩，甜蜜却久久地弥漫心头。

爬过一段陡峭的天梯，上到“升仙亭”，我和妻子都已筋疲力尽。站在“升仙亭”远望，只见秋空简静，蓝天深邃，太阳直戳戳地照着。秋阳的温暖抵消了秋风的萧瑟。远处是白墙红瓦的橘园镇，镇外是玉带一样的湑水河，脚下是黄绿交杂的橘树林，橘子们真的像小小的灯笼一样挂满山原，赶庙会一样喜庆。站在那样一块宝地，真有升仙的感觉：腾云而起，神清气爽，心游天外，目极八荒。

正午时分，妻子的手机响了，是儿子打来的。妻子告诉他我们在橘园玩，天气好得不行了，儿子羡慕嫉妒恨，撒泼说他也要吃橘子，还要吃汉中的热面皮。妻子嗔道，自己上街买，别什么事都指靠着妈。儿子说重庆的橘子不好吃，面皮根本没有。妻子没理他，挂了电话笑。我在心里狂喜，哈哈，儿子上大学真好啊！终于解放了，我们家成了“解放区”，神仙一样自由的日子啊，你一定要地久天长！

我在心里哼着一首老歌：“解放区”的天是蓝蓝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
2012年11月3日（2291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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