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 声
2021-12-23抒情散文房子
喊 声 除我之外,每次都会有一个人出现在文字里。一个,或者两个。他们让文字活着,让我以另一种方式看到:万物没有差别,人和阿猫阿狗一样,都是自然世界的一分子。它们从这个世界发出过我能听懂的喊声。声音,让我看到面前土地上生长出庄稼,一茬茬的成熟……
喊 声
除我之外,每次都会有一个人出现在文字里。一个,或者两个。他们让文字活着,让我以另一种方式看到:万物没有差别,人和阿猫阿狗一样,都是自然世界的一分子。它们从这个世界发出过我能听懂的喊声。声音,让我看到面前土地上生长出庄稼,一茬茬的成熟,一茬茬的割去。
Y
我梦见自己12、3岁,在老家的土地上。每一次,梦总会在那里,而不是后来生活过的任何地方。我好象和一个人约好了。我那么小怎么会和一个人约定了要见面呢。我想那是前世的某种安排吧。我穿着黑色的裤子,带鞋排的暗红色小皮鞋。我走得很快。鞋带开了,我蹲下来系鞋带。我怕自己迟到,觉得那个等我的人马上就能离开。还没有系好,就站起来,朝着山上赶去。拐过一条小路,就看到一块大石头。为什么会约在那地方?这时,我才想明白,那地方有石台搭起的座位。
没人。也许那个人和我想的一样,去下面河边拣鹅卵石去了。往下走,没有路,草丛和荆棘草缠绕着我的腿。走一会,张望到河边。那地方空无一人。我走回来,来到高高石台外围。我想站上台子上,就能看到他。我怕高。战战兢兢地爬上去。依然是四处无人,下面就是那条伊通河。一瞬间,我的眼前黑了。我觉得一放松下来,自己就会从石台上摔下去。
此刻,突然听到他喊我。声音来自山里面。我没顾得上拣起地上的书。下来,赶忙去爬后面那座山。“你在那座山里。”我这么想,边爬边哭。我就想着快点往上爬。可腿就像迈不动似的。他又喊我了。我爬了半天,发现并没多远。这时忽然想到,我应该答应他。他再喊我,我就答应他。可是没有。我开始喊他。喊了好久,没听到任何回声。我知道自己上不去那山崖了。可是,我不能退缩。抓着一根荆棘条。我想摔死就摔死,我也要上去。荆棘条突然断了,瞬间身体里所有器官都好象出来了。那惊惧感,让我从头皮发麻,一直到脚。
我一直想,要是答应了,他就能看到我了。感觉自己像从梦中醒来了,其实我一直没醒。我知道那是一种宿命。那些影象,在我面前玻璃上晃动。一直到那场大雨瓢泼而来。从玻璃上流淌下来的水,像眼泪。
我好象听到有人在说:时光倒流,破碎的那些都能重新复原。我多少次回到了那些梦里。看到那年夏天的草和田野,阳光重新照到草叶子上,叶子的每一条叶脉都很清晰。他还是少年的样子,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我等他答应我的呼喊。多年之后,我仿佛还能听到,最后一次际遇的声音:“你愿意听这样离奇的故事吗?你愿意相信这样的梦境,相信我吗?”在那个夏天之后,我忽然觉得,再没有梦,比那样的现实更为真实了。
A
几年之后,那辆跑过的车老去,你的脸老去。我在小城居住过的房子消失。他们都失去了地址。他们在多年之后的一个早晨,阳光照在某个角落里,我看着墙上移动的影子,依然记得他们空间响起过的声音,像露珠滚动在秋日微黄的草叶上,伴随着一声刺穿耳膜的尖叫。我在某个时刻惊醒。有人是那样喊过我的。 有一个人从黑暗中来了。依稀记得那个人衣服随风飘逸。我走过暗红色走廊里,有一种若有若无的香味。那时,外边是春天,有一些花和植物长成,散发出类似的香气。那一整个春天全部都在某种琢磨不定气息之中。 趴在门外石板上的小狗,惊谔地抬起眼睛,朝四周看。小路和田野安然如初,棕黄色毛发小狗继续伏下头,假寐。一波波的水声,由弱到强,起伏荡漾,从我面前经过。它们逐渐清晰。这时候,它分明就是一个人绵延不绝的说话声。 “她把身体里积攒的那点力量,全用在给你的说话了。”那些话从很早的一个年代讲起,令人想起有土匪出没的岁月。那显然和她出生的年代没有任何关系。她的幼年,却是在这样的故事中度过的。那些故事中的人,和她的亲人有着密切的关联。她崇拜死于战乱年代而成为她心目中英雄的人。 她明净的脸,在月光照耀的乡村田野中,像开着的一朵小花。一种异常的白。夺目的白,令人揪心。我迟疑着,将目光收回。那儿突然燃起了一场大火。那逐渐在风中摇晃着的大火,把热量传递得具有爆破的力量,让人的身体倍感灼热。绚烂的火光,那是一种惊心的美。火。在目光里,产生了令人身心摇曳的沉迷。 而后,它们变回了草木,变成了一点点萎缩着的草木之灰,摊散在黝黑的土地上。它们沉默在时间永不在回来的那一刻。那一刻,如此漫长,什么都停止下来。静得仿佛是发生爆炸的前一刻。事实上,没有什么爆炸。一切都在那一刻完成。风吹过来,草木之灰,飞上天空。飘得无形,而没有踪迹。“我不知道,我像那些草木吗?”她真的要在不久之后,变成这样一场灰飞烟灭的田野吗? 他打了个冷颤。过了好一会,平静下来,站在荒地上抽烟。太阳从西边落下来,有些红。“在那里,住着太多属于两个人的回忆,它们现在不属于你了。但它们现在仍然属于我。”他老了。突然想起他喜欢的承诺。他说多年后,我会来到这片地方。尽管,几年后他没有来。他被生活带到了别的地方。他知道几年之后的某个时候来这里,和现在来到这里,虽然时间不同。但从没有什么改变过他的这个想法。
D
这个世界上,最奇异的就是那些无比清晰的梦。它让一个人创造出的现实,比现实本身更令人震心。西街。在隧道东边的站台边,永远地站着一个人,她看到隧道上方高处的另一个方的站台。那个一手抽烟,另一只手插在裤兜里的男人,朝着那条隧道里走,很快他进入了。阳光在那里突然幽暗下来。她看不到他了。 那是个春天,树还没有发芽,风很大。她好象给自己说好了,在那里等一个人。只是那个人看上去并不知道。她知道,那是她自己的梦。那个人进入到对面的树林里。风在她的面前停了,石头突兀地出现在树林中间,她又在喊那个人。喊声,让那些石头都听得无比真切。而那个人好象从树林里,不见了。她的声音很凄惨。 多年之后,有一个人来到那个森林里,听到了那样的喊声。他觉得那个声音在喊他。他觉得时间不复存在。世界那么广大而辽远,如果他不转身什么都不会看到,也不会听到。他看到,世界真的是,除了内心,什么都不存在。而心,就是梦的一切。 2012年10月15日
[ 本帖最后由 房子 于 2012-10-18 21:55 编辑 ]
几年之后,那辆跑过的车老去,你的脸老去。我在小城居住过的房子消失。他们都失去了地址。他们在多年之后的一个早晨,阳光照在某个角落里,我看着墙上移动的影子,依然记得他们空间响起过的声音,像露珠滚动在秋日微黄的草叶上,伴随着一声刺穿耳膜的尖叫。我在某个时刻惊醒。有人是那样喊过我的。 有一个人从黑暗中来了。依稀记得那个人衣服随风飘逸。我走过暗红色走廊里,有一种若有若无的香味。那时,外边是春天,有一些花和植物长成,散发出类似的香气。那一整个春天全部都在某种琢磨不定气息之中。 趴在门外石板上的小狗,惊谔地抬起眼睛,朝四周看。小路和田野安然如初,棕黄色毛发小狗继续伏下头,假寐。一波波的水声,由弱到强,起伏荡漾,从我面前经过。它们逐渐清晰。这时候,它分明就是一个人绵延不绝的说话声。 “她把身体里积攒的那点力量,全用在给你的说话了。”那些话从很早的一个年代讲起,令人想起有土匪出没的岁月。那显然和她出生的年代没有任何关系。她的幼年,却是在这样的故事中度过的。那些故事中的人,和她的亲人有着密切的关联。她崇拜死于战乱年代而成为她心目中英雄的人。 她明净的脸,在月光照耀的乡村田野中,像开着的一朵小花。一种异常的白。夺目的白,令人揪心。我迟疑着,将目光收回。那儿突然燃起了一场大火。那逐渐在风中摇晃着的大火,把热量传递得具有爆破的力量,让人的身体倍感灼热。绚烂的火光,那是一种惊心的美。火。在目光里,产生了令人身心摇曳的沉迷。 而后,它们变回了草木,变成了一点点萎缩着的草木之灰,摊散在黝黑的土地上。它们沉默在时间永不在回来的那一刻。那一刻,如此漫长,什么都停止下来。静得仿佛是发生爆炸的前一刻。事实上,没有什么爆炸。一切都在那一刻完成。风吹过来,草木之灰,飞上天空。飘得无形,而没有踪迹。“我不知道,我像那些草木吗?”她真的要在不久之后,变成这样一场灰飞烟灭的田野吗? 他打了个冷颤。过了好一会,平静下来,站在荒地上抽烟。太阳从西边落下来,有些红。“在那里,住着太多属于两个人的回忆,它们现在不属于你了。但它们现在仍然属于我。”他老了。突然想起他喜欢的承诺。他说多年后,我会来到这片地方。尽管,几年后他没有来。他被生活带到了别的地方。他知道几年之后的某个时候来这里,和现在来到这里,虽然时间不同。但从没有什么改变过他的这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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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上,最奇异的就是那些无比清晰的梦。它让一个人创造出的现实,比现实本身更令人震心。西街。在隧道东边的站台边,永远地站着一个人,她看到隧道上方高处的另一个方的站台。那个一手抽烟,另一只手插在裤兜里的男人,朝着那条隧道里走,很快他进入了。阳光在那里突然幽暗下来。她看不到他了。 那是个春天,树还没有发芽,风很大。她好象给自己说好了,在那里等一个人。只是那个人看上去并不知道。她知道,那是她自己的梦。那个人进入到对面的树林里。风在她的面前停了,石头突兀地出现在树林中间,她又在喊那个人。喊声,让那些石头都听得无比真切。而那个人好象从树林里,不见了。她的声音很凄惨。 多年之后,有一个人来到那个森林里,听到了那样的喊声。他觉得那个声音在喊他。他觉得时间不复存在。世界那么广大而辽远,如果他不转身什么都不会看到,也不会听到。他看到,世界真的是,除了内心,什么都不存在。而心,就是梦的一切。 2012年10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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