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之后

　　　　　　　　　　　　　　　　　　迷失之后 　　芭蕉叶是饥渴的，它们在喝太阳的光。 　　那上面有一些水印，它们极细小，是大的水珠分解出来的小水珠。它们像梦一样清晰。留在他口齿之间。有一个城市在那里。那些短暂的时间里，他留在那里，像火焰留下灰烬。有一天，他觉得自己从路边的一棵树迷失的。 　　那天大雾，他从外地回来，进入这个城市。走过街道、房屋，到了路口，突然就失去了方向。他不知道该怎么走，才能走到居住过多年的那所房子。站在路口，他为在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失去方向而恐慌。 　　“这是一个极其虚弱的人。他的肉体和灵魂都受到了严重的创伤。”他旁观自己。那个外地属于一个梦想之城，在他对未来的规划里，曾经是一个比天堂还好的地方。而他在那里的际遇却糟糕无比。和一个熟悉的人形同陌路地，走过许多姹紫嫣红山川水泊。那么好的风景，而人却不是主角。那带给他的疏离感，像是一次对自己的肢解。那些植物，空气，以及飘散在道路上气息，全都被他辜负了。他的存在，变成一个错误。 　　好久之后，他回到了家里。他不明白，失去方向的早晨，究竟说明了什么。他的感觉和识别能力，为什么会突然丧失。他确定是自己出了问题。他想他必须要再次回到那个路口。深夜，他从家里出来，走入了那个地方。他以为自己闭着眼睛就能走到任何一个方位。他重新出现在那里。终于再次认清了路口的格局。他的眼睛把自己带回了熟悉记忆里。 　　白天，他走进那条路口的一个巨大建筑里，穿过那条回环的走廊，到了一个玻璃墙的后面。他站在那儿，面对街道上的风景，他看到一只手在那里举起来。哦，那个人一瞬间那么熟悉。他嗅到了大厅里一股水果汁液砰溅出的香甜气息。一个吃着水果的孩子，口角是苹果碎屑。孩子边吃边走，从他身边走到远处。那个熟悉的人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里。 　　他从大厅里，沿着那条笔直的走道，进入房间。整个空间变得昏暗下来。墙壁的雪白色，在空间里和走过的人构成了交错的影子。它们安静而无声息。过道里飘荡着让人说不出来的气息，那是一种奇异的香气。那让人觉得有些暧昧不明。但那又是绵软的，让人有些对所有紧张的东西都要松弛下来的能力。他走着走着，整个人就懈怠下来。 　　在那个房间里，初始的都是空洞的。给人的感觉就是一场巨大的变动之后，一切都空寂下来。令人疑惑的是，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已经成了未知。房间留下被清扫过的痕迹，黑红色地毯上，还有一些深浅不一的水印。他先是坐在一张椅子上，朝窗口那地方看了一会，他的目光就适应了整个房间明亮度。那个条形花纹的窗帘，厚厚的，遮挡着色彩和光，也阻隔了外边街道上的声音。 　　这样的环境，他依稀熟悉。他觉得体内某个地方出现了问题，那个下午，他突然倒地，虚弱的他感受到了皮肉的疼痛。他已经肌肉老损。而这一切是因为他那么不可抗拒地陷入一场内心世界的变故中。当光的影子从身体上斜着，漫漫过去很久，他苏醒过来，捂着胸口，喊着“疼”。他像一个中枪的人。在他的身体之外，莲花在几百米之外开放。“只有在远处才能嗅到莲花的香气。”他发现往事中某个情节片段，正在破碎之后复原。 　　有一会，他在念词。或者说他用念词的方式看到，一片无声的黑暗，一个人从那里走出来，怀着使命。“这世界到底有没有使命？”他想。但除了这个词，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而他内心却那么严肃、庄重，它们来自于什么？摸着黑暗中一个小小的塑像。他觉得它们完全代表了某种声音。“听不到这个声音，我活不下去了。”大约，他要走很远，才能走到那条道路上。必须到达一个站台，在交错的铁轨方向上，找到去向。那路边深夜的灯，才会像一双眼睛。它看着他，一个会移动城市，正来到这个房间，正在空中飘过。 　　他在想：这世界是一个需要穿过的迷宫，等待人出去的一个隧道口。他完全陷入对一个出口的梦想里。如果一个人，不论从哪个方向来，只有站在隧道口，在夜晚亮着灯的指示杆下，才能看到结伴的人影。他们要沿着铁轨的方向，走很远的路，抵达那个一个想去的城市。那里，模仿了他曾经有过的记忆之梦。 　　很多日子之后，他在房间里，回想起和地域的疏离。一些幻觉正在那里丧失。一些梦想，在辨别方向，像雾气中水珠，被早晨的阳光蒸发。在失去出走的想法之后，那些美丽的梦，从另一个方向过来，像烟火，在燃烧之后，变成坠落的灰烬颗粒。仿佛要在，他迷失之后的，一天清晨，尘埃落定。 　　　　　　　　　　　　　　　　 2012年8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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