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定海神针

降温与降薪
　　 降温一周了，凄风冷雨那种。预报说还要再过两周，最高气温才能回到20℃以上。好处是，坏天气促使叶子带着天天回家了，他在那里十来天了，每天不戴口罩跟小伙伴们玩得不亦乐乎。我知道那样对孩子好，但是，我很想他，也想叶子。叶子回家后，我找时间就接下来可能面对的困难向她做了一个简要汇报。基于公司所处的行业，我们大概率能够撑过这次疫情，即便问题超出预期，裁员落在我头上的可能也极小，但在最坏的情况下，降薪是可能的。身为我家董事长兼首席运营官的叶子，下令我把房贷详情汇报，然后梳理了一番我家的财务状况，结论是即便降薪对家里也不会有什么大影响。我胆子比较小，七八年前选择从受经济影响比较大的自动化行业转入了目前的仪器行业，这行客户中花财政钱的能占一半，不太有大起大落，但相对风险也低。
　　
　　 改邪归正
　　 前阵子连续写了两三篇时评，挺开心的，像是回到了十几年前。那时候父母刚去世，初恋初分手，没房没车独自漂泊上海，近乎四大皆空的我自觉是天要降大任了，特意让我无牵无挂为民请命，所以颇是敢言。说了不少，当然，也没见有什么用。婚后很少写这些东西了，踏实地写《人生几何》，以五莲县老张家上海支部书记的身份，记录过日子的点点滴滴，嗯，我说的书记，就只是字面意思。写时评是会上瘾的，好在，写日记也会，我还是很顺利地打断了自己沿着时评的“邪路”越走越远的危险。写日记当然也不是完全没风险，比如新浪博客还是可能被以色啥的名义封掉，但那不算什么大事儿。大事儿是给儿子讲故事：天天发明了跑得最快，有最大屏幕和最舒服空调的小萌汽车，然后爸爸开汽车带他去北京玩；小狐狸也发明了狐狸汽车，然后那汽车开着它爸爸跑了。“汽车开爸爸”这个梗，让天天捧腹大笑，直到第二天，我一提起来，他还是乐得手舞足蹈。叶子在边上莫名其妙，那是独属于我们爷俩的秘密。
　　
　　 写在脸上
　　 教育孩子这事儿，颇有几个老师夸我，其实，不全是成功的经验，也有教训。那天晚上叶子照旧早早洗漱上床，享受她一天中难得的一个多小时休闲时光，而我陪天天在客厅里做作业。前面的几个题目都很顺利，他进展神速，我马屁精彩，问题出在最后一个模块。那个名为“三三三”的作业，是要求他把不同颜色形状的几何体，按照要求放在不同的位置，要做到稳准快。天天其实做得挺好，但也正是他做得太好了，所以我贪心不足，在他做到一半时提出了一个要求：“天天，你试一下，一次记住两个的位置，放两个，不是就更快了吗？”他愣了一下，转头看着我，小脸慢慢皱了起来，竟然哭了。我有点不明白，我说得没什么啊，但赶紧抱着安慰。他闪着泪花哽咽着说：“你都不早告诉我。”我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赶紧道歉，确实，教育这事儿，有言在先是很重要的，这孩子又特别重视规矩。问题的关键，其实不在我说了什么，而是在他看我的时候，我那满脸的热切期待，给了他很大压力。他觉得我特别希望他做到，而他自觉做不到，需要从头开始练习才行，于是，哭了。
　　
　　 道个歉吧
　　 天天的敏感随我，我们也在有意识地改善他这点，但显然需要时间。不过，该道歉的时候，那还是要给孩子道歉的。外婆给他洗澡的时候，小家伙还在那边吐槽我：“爸爸非让我拿两个，老师说拿一个就可以。”等他洗完澡，到床上时，我又给他讲了个故事，故事里的调皮孩子打了爸爸的屁股，天天很开心地扮演那个调皮孩子，打了我两下。故事里是可以打的，现实中当然不能让孩子打爸爸妈妈，更不许他对老人不敬。这个不是靠讲道理，而是在岳母洗衣服的时候，打扫房间的时候，烧饭的时候，我会提醒他去看，并带着他计算时间，让他明白别人的辛苦。明白了爱，并不能避免矛盾冲突，但是，的确有利于降低冲突的烈度。就像天天总是很气愤于外婆会吼他，但我跟他解释，是外婆年纪大了，听力下降了，所以说话声音才大，他也能接受。孩子接受，当然跟他小有关系，但你如果认为他真那么好忽悠就错了，孩子精明着呢，但是，人，不管大小，都愿意接受我们愿意接受的信息，而为什么愿意，这背后有大奥秘。岳母和叶子是不习惯道歉的，这点，不好，叶子知道，岳母不知道。
　　
　　 意外不意外
　　 昨天下班回家，推开门，就看到地上放着好几个包。天天跑过来开心地拉着我说：“爸爸，你快按摩。”他说的按摩，是指让我戴上头部按摩仪，上次我用那个按摩，他看到了，觉得很有趣。“别过来，等我洗手洗脸，吃完饭就按摩给你看。”我喊住他。“别按摩了，我们要回金山。”叶子跟我说：“爸爸脚骨折了。”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叶子她们也已经吃过饭，只是在等我回家，交代一下就出发。我自觉地挑最重的物件去拿，却发现，岳母已经拿了一件很重的在手里。老人脾气跟叶子一样冲，但也跟叶子一样心善，有活都是抢着干的。临关门了，叶子又返回去，给天天拿了两罐他爱吃的干果。电梯里，天天开心地问我：“爸爸，你也跟我们一起回去吗？”“你们先回去，爸爸还要上班。”我笑着说：“你能给爷爷倒水吗？”他肯定地点点头：“我能啊，妈妈都教会我了。”东西放好，叶子发动汽车，我在窗外冲天天做鬼脸，逗得他笑了。车开走了，在前面转弯，再也看不见，已是晚上六点，天色一点点黑了下来。
　　
　　 定海神针
　　 回到房间，看着桌子上有白菜炒肉丝、梅干菜烧肉，还有一道菜，是把黄瓜段里面掏空，塞进去虾肉和猪肉蒸熟的。凉菜是花生米、海带丝和豆腐皮的拌菜。锅里炖着梨和银耳，还加了点枸杞和大枣。最近天天嗓子里有点痰，我知道，但我什么都没做，因为根本不懂该怎么做，也因为有叶子在。很多事儿，我就这么心安理得地推给了叶子，她偶尔会抱怨，但其实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就像这次，我能想象，她回家后，那边老的少的，她又要忙成什么样。天天如今每天跟着电视上网课，叶子让他提前感受一年级的课程内容。基本上，叶子就是我们这个小家和大家的主心骨，定海神针那种。一个小时后，叶子发来微信，说到家了。我电话打过去，问了岳父骨折的情况，她说跟我上次骨折情况差不多，不过我是脚踝，岳父是膝盖。她那边忙着，没说几句就挂了。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听了两遍德彪西的月光，那是松鸣发在微信群里的。我其实很少听西洋音乐，更爱听国乐的，喜欢二胡、古筝和琵琶。从叶子带天天回来算起，在家里只待了六天。人的认知是跟经历关系很大的，比如我，就一直信奉“没事就是喜事儿”，这个，没经过的人不会懂。

河蚌赌徒
2020年3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