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梦相遇

　　　　　　　　　　与梦相遇 　　看见玻璃瓶，看不见玻璃瓶，它都那样透明。在阳台上，喝完那杯水，低下头，阳光已从手背上移走。一声饥渴的声音，从喉咙里，响过之后，那只杯子，在灯光下，依然透明。这是时间的傍晚，是我的，还是无边无际的世界？我笑了一下，便沉默不语。 　　我恍惚记得你从黄昏就一时一刻地等着。洗脸、唰牙，这一天要让自己变得整洁，穿上合身搭配的衣服，要从这里走到户外去。气候温和，风来没来，你不知道。周围的东西不言不语。你纠结于一件衣服合适不合适，它到底好看不好看。这是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 　　时间已经催促你了，你和时间相约。这一天时间像一个人，从某个藏匿的地点，来到你的面前。时间就是那棵开了花的树，那个要来看你的人。你从一个沉寂的建筑物大厅里，走出来。经过石头雕塑的女人，看着她抱着水罐，那源源不断的水流淌到下面的池子里。你在那儿站着。听人唱：柔情似水，佳期如梦。 　　你设想，你一直不愿意呆着一堵墙遮掩的背荫里。你又一次次躲在那儿。原来，你怕了。外边明亮的阳光下，软的绿，透明的水滴，朝你聚拢。你未曾经验的，一种蚀骨的气息。那像潭，等你涉足。又像一个具有吸力的瓶，要装你的灵魂和身体。靠近，让你那么胆怯。而显然，那只瓶口就在等你。它像梦中的一扇窗口，窗口里，正是一种梦境。 　　一朵金菊花开了，花朵侧身。它半闭着花蕊，那表情有点生气。你何以让一朵花生气？房间里的光，慢慢离开那朵花。你有些惶恐。你什么都知道。人生来本就是一身光洁。那些衣饰，现在是多么多余。花朵是不需要穿衣服的。你想着，一件件地，脱掉自己的衣服。这个过程多么缓慢，终于一丝不挂。你觉得花朵会走过来，可是它还在那儿笑。一低头的时刻，那花竟然没了。那里一片空旷。 　　哦，此时，你泪如涌泉，喊着花朵的名字，从梦中醒来。时间从白天来到了夜晚，风穿过花朵的间隙，从湿漉漉的林荫道上，来到眼前。…… 　　那些空白的时间里，我曾毫无所想，那一刻的无助和悲伤，仿佛丢失了自己的孩子。在这个世界上，除你之外，还有我，和这个下午相遇。“我要找到什么，来证明自己安然存在，让自己心里亮着一盏灯。”天暗下来，沿着一条小路走回来，我说：“请不要动它，请把它埋好。” 　　一个人经历过的日子，上班、下班、吃饭、睡觉，从纷繁、复杂、凌乱的生活中，回到感觉里。那时，我坐在一张凳子上，想到幸福瞬间，它来得何其艰难。我需要触摸到它，它应该像一个人，把目光转向我，看着我的眼睛，给我说：世界在我身边。我听《往事》纯音乐。你说：没有歌词的音乐，它没有任何的心灵束缚，它挣脱歌词带来的内容限定。那种心灵的无限自由，是天籁之风所传递的心灵解析密码。因为，它们不可说，只能把感觉留给身心。还有另一首纯音乐，那是《故乡的原风景》。从悲伤出发的，漂泊的灵魂，回到熟悉的故乡，它安然而喜悦。 　　小鸟飞上天空，风吹散了地上离乱的树枝。沿着出离家门的小巷，我的身体在消耗它的能量，身体在消耗循环体内的事物，它们变成我的血肉，让我渴望继续健康下去。它像一株植物在路边的泥地上，自然生长。你在时间里，看到我和这个世界相同的一个方向，落日、青草的绿，和花朵的红，同时被我们看到。后来的某个时候，你会突然明了，并说出：“如果把太阳摘掉，你就不见了。”这样一来，走夜落，你就会迷失方向。 　　每个人都会和时间一起成长，而你那之前，已经没有了时间的感觉。你觉得一切都停留在少年之前。时间它变成了错觉。你罕见地保持了少年时代和时间建立的身心平衡。你的身体就再也没有什么变化。它在一个35度的低温上，和你的素食习惯保持了生存的安然。世界的热量在你那里，恒定到石头在风雨中的状态。夏日的香气，从空气中飘过，你知道它来自自然界，而不知道它，其实更重要的是要来自身心。——也许会有一个人，像那种香气到来，而这个想法，却被少年的认识否认了。你早已不认同你会等待一种袭击心灵的香气。 　　你误入深水。深水之上，那团浓绿，在哀伤的知觉中，忽然有一种悲伤的力量。——那个人是谁？他为何以一种悲伤，挟裹自己。你仿佛被包裹在一种风里。在这个世界上，你跟随一种影子，游走。哦，原来活成一个几乎毫无缺点的人，是多么大的一种悲伤。原来，悲伤在那团绿色里，找到了悲伤的归依。需要救助的悲伤，升起光芒，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希望。就这样，你来了，找到俘出水面的那个影子。 　　你被影子收留。看到了镣铐之舞。突然让自己的肉身，跌入谷底。那是一种深处的黑暗。你的肉身经受不了，这种被挟裹的坠落。它失去了原本属于过去的平衡。树木砍去从残存茎根上长出新芽，它要长出新的枝桠。凤凰经历烈火煎熬，它要获得重生。你，在经历这样肉身病痛之后，从一团影子中，找到另一个自己。你看到，像嫩芽看到老树，像火焰看到凤凰。从那团影子挣扎着，朝向生命的某种光芒，那个艰辛的过程中，你有时会感觉自己很累，觉得属于影子的那个人不存在了。你需要这么走着，只要走着，就能看到那些拯救你的光它们是太阳，也或者是夜间的萤火虫。那些时候，你几乎没有力量旁观自己，你不知道这些都来自什么，你为什么被挟裹到了今天。你只知道，除了跟随那团影子的方向，无路可去。 　　“因为你，我身体的体温变高了。因为你，我曾逃跑过的那些昏话，变成身体和灵魂接纳的存在。”之前，许多像风穿过树林，而不落脚到你身体里的声音与姿态，它们变成了有重量的东西，经过了你的感受和认同。它们经过血脉的通道，在你灵魂里着陆。太阳在一个瞬间升起，那种庄严，秒杀了绕道身体之外的叛逆。现在，你应该看到苏格拉底所说：“我与世界相遇，我自与世界相蚀，我自不辱使命，使我与众生相聚。”那众生之中的一个影子，诞生了另一个你。你必重新建立一种新的秩序，让你的生命获得新的平衡。 　　风的手指又白又长，它敲着我虚掩的门。醒来，我又进入梦里。在那里转向，我看到你的话语，进入了我内心深处的一团混沌，将我清晰地描述出来。我因此留在尚未走远的梦里，看这个夜晚，一点点，一滴滴，让我开悟，在尘世活着，我最爱梦的早晨…… 　　　　　　　　　　　　　　　　　　 2012年8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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