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降温十度
2021-12-23经典散文
[db:简介]
哥哥的朋友圈
“十年正科,身背两个处分,心脏支架一处,年龄44岁,自去年腊月二十九晚至今,在家睡觉三天,吃过一顿饭,儿子昨天碰着后脑勺,轻微脑震荡,头晕、恶心,唉,对得起天下对不起你,操蛋的狗爹。”这是哥哥发的朋友圈,一个巨大压力下的基层公务员。他是山东某市辖区负责卫健的,对的,就是那个牺牲人数比警察更多,是医护三四倍的群体。当然,并不是说他们风险比一线医护大,准确点说,该是防护水平、防护意识和经验等方面远不如医护。就像让普通人上战场一样,哪怕只是打打下手,伤亡人数也比前线的正规军多。这行其实不好干了,对普通百姓而言,认为是好事儿,大家普遍认为:“公务员,以前就是太舒服了。”这些年肯定不舒服,哥哥难得在家享受完整周末,总有一天在开会或者检查。他那两个处分是在上个单位背的,园区的企业污染或者什么的,环保局当然首责,他那个局陪绑。他们也想不要那些企业,想招阿里巴巴什么的,但人家不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能去的就是那些化工厂。不要行不行?
表哥的口罩
表哥也是基层公务员,每天忙着下去检查防疫,一周七天无休。辖区内有确诊病例,他内心是恐惧的,每次回家都严格用酒精消毒。好在他在那个市有酒厂,酒精供应跟得上。大家都劝他,不用那么小心,香皂洗个热水澡也够,不至于的。他气愤地说:“我俩孩子还小,小心点不应该吗?”当然,应该,不要说我们了,就算最权威的专家,谁又能替别人保证什么,也只能说个未经严格科学统计计算过的概率罢了。表哥说他有几个KN95口罩,是自己家买的,他很想戴。群里公务员和医院工作的亲戚都劝他,这时候千万别惹事,从上到下都严格规定了口罩使用等级。“不要说你们了,就连医院那些非相关科室的医生护士,都不许戴95口罩。”他姐姐,一位医院领导这么劝他。“那是我年前自己花钱买的。”表哥痛苦地辩解了一句,谁都听得出他的愤懑。“自己买的也不行,要么你就响应号召捐出去,一个可以换五个医用口罩,要么就留给家里人用。”哥哥也劝他:“这时候真被人看到,你以为有人听你解释?”表哥有点不想捐出去:“谁知道是真的假的,给了医护,出事算谁的。”
回家
我理解他,谁也不是圣人,他已经做了很多,有些事儿,也强求不来。他的那种恐惧我也明白,昨天晚上打电话,叶子跟我说,她下周带着天天回来。我没劝阻,虽然乡下肯定比小区里更安全,但是她们在那边半个多月了,我知道她的无聊和各种不方便。回来就回来吧,多少人家不也都在这边生活,甚至,在更危险的地方生活。有些事儿是命,太担心也没意义。但即便如此,一听说老婆孩子要回来,我的心里还是揪了一下,远不如自己在家放松。要知道,我还是基本不出门的那种,而表哥,是天天要去检查防疫的。他每天回到家里,推开门之前,想想里面的两个小家伙,内心的压力会多大?但是,谁在乎谁呢?对于基层公务人员的舆论,那从来都是贬大于褒,稍微辩解两句,就会被怼回来:“不想干别干啊,有的是人愿意干。”是的,几乎任何岗位,都是这样,包括越来越缺少大夫的儿科医生岗位,也有无数人愿意去干,比他们工资低的人还很多。但是,那些愿意去干的人,能否干好,就不好说了;而能干好,还愿意去干的,其实真不多了。
花开了
我曾经有个美好的愿望,花开时节,叶子会带着天天回来。阳台上的三棵风信子,白色那棵开花最早,我本来觉得它都快要谢了,不想,却又开了一朵,竟然是少见的双花苞。叶子和天天马上要回来了,而另外两棵粉红色的,也已经含苞待放。中午在阳台上晒着太阳看花,不去想窗外的紧张和悲伤,那就仍然是一派岁月静好。最近焦虑有点多了,开始慢慢学着逃避,没办法,就这心理素质,哪怕打了鸡血,也没法持续硬刚。因此也越发敬佩前线的医护、警察和基层干部等,这么长时间了,那么大的压力和工作强度,怎么顶下来的,太不容易。祝福疫情早日结束吧,我们能做的,也就是宅在家里,不添乱。叶子和天天回来了也好,叶子总算不用心疼流量,一家人可以跟天天一起照着老师发布的视频做科学实验,跳手语舞,背古诗,然后录像上传。因为我们总是没上传学习录像,前几天我还特意跟老师解释了一下。老师也不容易,同样论坛的编辑也不容易,我几乎每天写一篇,陆老师都要帮着审核和点评,谢谢大家。
降温了
上海一夜之间,降温十度,据说,会有雪。在过去的这个冬天,上海没有下雪,不想在宣布进入春天之后,反而要下雪了。昨晚上刮了一夜北风,窗户瑟瑟作响。我在房间里边看《李米的猜想》,边想着,天天是要赶紧回来了,这边每个房间里都有空调。早上刷牙,隔窗远望那株路口的白玉兰,想看看落花多少,开心的是,地上看不到花瓣的影子,而从枝头来看,仍然一片灿烂。或许是因为花瓣还未完全绽开吧,年轻的身体总是更强壮,经得起摧残。出太阳了,阳光照着我和阳台上挂着的秋衣秋裤,却感受不到一丝温度。打电话的时候,我向叶子表功,说前几天太阳好的时候,我晒了天天的被子。“你晒被子的时候,有没有看楼上晒被子没?”她问我。我说没有,然后又被数落一通,理由是如果楼上也晒,对方拍打被子,脏东西会落到我们被子上。跟往常一样,我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但却也并不会觉得开心,好在,也不会不开心。我就只是习惯了这种交流方式,说两句就说两句吧,总比打过去无人接听好,虽然有一阵子,我更希望是后者。
邻居
叶子的生活常识和能力,比我高好几个数量级,所以,她当然就更不容易。我所要承担的是她的压力,而被迫或者自愿成为家庭顶梁柱的她,则是要替我们家承担外面的各种压力。她的担心很有道理,那天下楼,我就在电梯里遇到了保安、警察和护士,我们楼里有一户正在居家隔离,说是从外省回来的。进城生活这么多年了,从未像现在这样关心邻居的健康,并虔诚地为其祝福。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所认为的邻居,就是同一楼层的隔壁,而如今,我已经把这个温暖词汇的范围扩大到了方圆两公里。没办法,两公里内,诸如超市药店等都是可能共享的,你去超市里买的西红柿,可能他刚摸过。疫情面前,没谁能够独善其身,所以,祝福所有人吧,都能健康平安。希望特效药和疫苗能快一点,希望大家能够更配合一点,希望那些濒临破产的企业能够被拉一把,希望,更多的人,可以平安渡过这次疫情。
河蚌赌徒
2020年2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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