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朴素的浪漫

2003年
　　 2003年春的非典，我在内蒙古上大四，当年那里也算是疫区。那时候网络找工作好像刚兴起没多久，记得略微火点的是智联，更多的人，还是通过线下在找。学校为了让我们这帮准毕业生安心留在学校里边，不要因为四处找工作染病，发了公告说：“只要大家别跑出校园，毕业论文答辩保证大家全过，一个不抓。”不让找工作，论文也就是走过场，于是，除了看小说，就是每天在网球场打网球，从白打到黑，前提是能抢到球场。我就是那时候上论坛的，搜狐社区，然后2004年我拿到了这个据说当时最大中文社区的十大高手的头衔，十来年后，它关门了。哥哥是那年结婚的，父母顶着感染的风险坐长途车去临市见亲家，打电话跟我说：“车上算上司机，就五个人。”一众钢铁冶金集团来我们学校的招聘会，我没去参加，虽然它们能够解决北京和上海户口。我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折腾了几个月后，我成为了一名编辑。应聘的时候，主任问我：“你发表过什么作品吗？拿出来给我们看看？”我没有，只好借他的电脑，打开搜狐社区，神奇的是，就这么被录用了。
　　
　　 又一次
　　 非典之后，再经历禽流感、甲流什么的，好像都不那么当回事儿了，直到这一次。算起来，十七年了，这次的肺炎来势汹汹，几百号人感染了，却至今连个名字都没有。想起了《新龙门客栈》的周淮安，他说：“来，为这个没名没姓的年头干一杯。”好吧，这当然是调侃，关于武汉的段子已经很多了，不差这一个。事关生死，拿来调侃有点不太庄重，但压力总归还是要释放和舒缓，不笑，难道哭吗？好吧，总归会有人哭的，或许是别人，或许，是自己。我哭过，在父母过世的那一年，他们的葬礼之后，站在空无一人的庭院。经历过了，也就不那么怕了，不怕不是因为勇敢，而是因为知道，怕也没用。做好自己能做的就好了，剩下的，看天。也是从那以后，我变得更愿意活在当下，有空就在家陪老婆孩子，搞得叶子都觉得很烦。天天不烦，昨天晚上我俩视频聊天，他让我给他讲故事，然后，又坚持给我也讲了一个。故事里调皮捣蛋的主角，从马骄傲换成了小狐狸，它上了游乐场的黑名单，因为在水池里洗脚和臭袜子。“罚款1000元，奖励给小模范天天！”这是他喜欢的结尾。
　　
　　 公司内
　　 春节前的最后一天，办公室里人走了大半，剩下的人也无非是在聊天，或者看视频，还有正在敲字儿的我。老板过来巡视了一番，鼓励了一下全都戴着口罩的我们，然后匆匆离去，不耽误大家玩了。他没戴口罩，说的什么我忘了，只记得有一点是让大家别出去吃年夜饭。年长的老师傅说都在饭店订好了，不去不退钱。大家伙都劝他：“现在就别考虑钱的事儿了。”他没再说话，但是看样子，他大概率不会听劝。我部门里负责热线电话的两人团队，一个是湖北荆州的，她早就回家了，HR告诉我，等她回来，让她在家办公两周，确认没事儿再来上班。另外一位，刚提交了请假单，要初十才回来，票都买好了。好吧，那几天，只能我顶一下。还有一位下属，前天有点感冒，第二天感冒好了，来到公司，但还是被HR给“赶”回家去办公了。我有点不以为然，但是，还是支持，毕竟，现在确实马虎不得。再说了，HR说得对，最该庆幸的是我，毕竟，她就坐在我身边。这几天，大家聊的话题都是这个，销售部在武汉的两位同事每天通报那边的情况，服务部感慨现在都没法安排人去那边安装和维修了，而更多的人在瞎出主意，比如多买点口罩送客户。
　　
　　 家人们
　　 叶子还在纠结，过年是在闵行还是金山，对此，我决定不参与意见。我们家大事上的主意，很多都是叶子独自拿的，我所做的，就是不管怎么决定，都尽量支持她，并一起承担。家人的微信群里，二表姐在询问市院的传言是否是真的？而在市纪委工作的表哥则是提醒她，这种事别乱传，非常时期，小心被当传谣处理。在县医院工作的大表姐不断更新着内部的各种防控信息，甚至连洗手的标准都发上来了，而哥哥则是说，今年过年，一天假期都没了。他是在一个县级单位当局长，分管医院和教育。我给他发了个99元的小红包，提醒他：“病确实很厉害，该上的时候上，但别逞强，很危险。”他回我说：“放心。”放心是很难的，但也不是那么担心，还是那句话，要来的怕也没用，如果怕就有用，我愿意每天哆嗦着生活，只要心爱的那些人健康平安。早上起床，看到武汉好像是“许进不许出”了，同事们对此评价是晚了点，我说：“也不算太晚了，毕竟，有些决定，不是那么容易下的。”能下决心是好事儿，剩下的，继续看天。
　　
　　 雨还在下
　　 雨还在下，预报说是要下到初三。考虑到它能净化空气，可能也能阻止部分传染吧。我不知道，我也不是专家。一个人鼓捣早餐，拿剩下的米饭煮了碗粥，再吃了两个糕点。去阳台上取下羽绒服穿上，出门。这几天，外套我每次回家都挂在阳台上，希望能冻死上面万一存在的病菌。好吧，很可能并没有，我上下班都是步行，这几天路上都没什么人。今天早上的上班路上，又看到了昨天的那个清洁工老大姐，她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在吃早饭。我远远又拍了一张，发了朋友圈。只是，这次可能被她发现了，在我经过她的时候，她把身边的雨伞挡在了身前，那是一把黑色的大伞。我想，她可能是怕我靠近了拍她。当然不会，我拍照的地方离她足有十几米远。只是，好吧，我理解她不愿被拍的心情，如果是我，也不会愿意的。这是我第二次，应该也是我最后一次拍她了，明天放假了，这条路，不会再走，希望，她也能过个好年。想到那把雨伞，我的心里，有些抱歉，不该打扰她的，对不起。
　　
　　 要过年了
　　 昨天是腊月二十八，在我老家，那是春节前的最后一个集，也是最热闹的一个集。小时候没有春节期间开门的超市，所以在这个集上，大家就要买足整个过年期间所需要的各种物品。尤其是那些不太放得住的绿叶菜，都会在这时集中采买，哪怕价格会比往常略微高点儿。除了买菜，还要买春联、鞭炮、有字、福字这些，当然，也会顺手给孩子们买些小玩意儿，比如那种泥土捏的老虎，身上有彩绘花纹。卖糖棍的和卖冰糖葫芦的，一般都是站在集市的最前边，身旁是一字儿排开的卖瓜子花生和大枣柿饼的小摊儿。我跟父亲去过，但更多是跟娘去，他们去世后，我是跟婶子去，还有一年，我在哥哥家过春节，是跟嫂子去赶集。最后一次赶集是哪一年，却也不记得了。应该小十年没去过了，如今超市里也会有年货大街，放着各种应景的过年歌曲，摆上了琳琅满目的东西，但那种年味，确实无法跟过去比。等下班了，我准备去趟超市，买个大福字，贴在我家防盗门上。这就算是过年了，老家那边，除夕夜要求夜不闭户，彻夜开灯，所有针对妖魔鬼怪的安保措施，就全交给门口的一根拦门棍了，如今想起来，也是一种朴素的浪漫……
　　
　　 河蚌赌徒
　　 2020年1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