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印象（三）：北海银滩

北海银滩
北海不是海，它是一座城市，在广西的最南边，在南海的最北边。
从南宁赶到北海的时候，台风“韦森特”刚刚过境。风息了，雨停了，但天空依然阴沉。
听地导说北海原是广东的一个县级市，1965年广西壮族自治区成立时划归广西后，升格为地级市。它是中国古代“丝绸之路”的始发港，是中国西部地区唯一的沿海开放城市，也是享誉海内外的旅游休闲度假胜地，最有名的是“北海银滩”，那是号称“天下第一滩”的海滨浴场。北海银滩长达24公里，面积超过了青岛、大连、厦门、北戴河海滨浴场的总和，以沙质细软白亮而著称。
地导还说了，要换上沙滩凉鞋，可以去海边玩水，但最好不要游泳，尤其不要到深海里去，要注意安全。就在前一天，两个游客被海浪卷走了，到现在还没找回来。她还说换衣服的时候要注意保管好自己的财物，贵重物品要随身携带。上岸以后要冲淡，为安全起见，最好去政府办的冲淡场所。
天地有大美，真正的名胜是无需付费，也无法收费的，比如杭州西湖，比如北海银滩。
第一眼看见北海银滩，不免有点令人失望。天空阴云密布，没有期待中那样的高远辽阔；沙滩潮湿晦暗，没有宣讲中的那样白亮细腻。海浪扑滩，蜻蜓低飞，不远处的海面上有雷声滚过来。起风了，一股淡淡的咸腥味。乌云越来越黑，越来越低。从桂林到北海，我们背了一路的坏家伙看来是无论如何也摆脱不掉了。当天空的脸阴郁到一团漆黑的时候，海滩反倒亮了起来，形成一种海天倒置的壮美景象。当第一滴雨砸在海滩上的时候，并没有人在意，我们的注意力早被波澜壮阔的大海吸引过去了。
有人迫不及待地扑进大海的怀抱，忘情地嬉戏、尖叫。
有人赤脚在沙滩上奔跑、跳跃，沙滩非常细腻结实，就像刚刚澄清过后的玉米淀粉一样。
有人手举相机不停地摁下快门，试图把壮美的海天景色永远留住。一位穿了白汗衫的先生站在乌云满天的背景下，脚下是鳞浪层层的沙滩，那样子和一幅《毛主席去安源》的油画非常像。给这幅照片取个名字，叫“南海风雨”比较合适，但它和眼下日趋紧张的南海局势似乎没有关联。瞧那位文弱的先生，以他干瘦的身躯，如何抵挡越南、菲律宾的悍匪呢？玩笑归玩笑，南海局势真的让人很揪心的。天天关注着，没想到此行能投身南海的怀抱，置身祖国神圣的领海，不由使人肃然起敬，由衷地自豪。中国之大，北到黑龙江，南到南海诸岛，哪一块领土是多余的呢？拜托各位将士，要用心守护啊！
雷电来了，暴雨如注，狂风卷起海浪扑向沙滩，把兴致勃勃的游人全部驱赶到海岸上。我们在更衣室的屋檐下避雨，看大股大股的雨水从爆响的屋檐倾泻而下，身上残留的苦涩的海水早被从天而降的暴雨冲淡了，又何须到政府经营的冲淡房去消费呢？暴雨为我们每人省下了十五元的冲淡费啊！
按照旅游合同，在北海银滩，旅行社只给了我们两个小时自由活动的时间，可那场暴雨已经夺去了一半。我们不甘心，雨稍微小一点就打起雨伞冲向沙滩。暴雨抹去了游客慌乱的足迹，海水卷走了沙滩上残留的垃圾，海滩显得更加平整干净了。走在这样的沙滩上，多少有些蹑手蹑脚的，惟恐自己用力过深，踩疼了那些细腻的白沙。那些沙子多可爱啊，光滑像绸缎，细腻如脂粉。看见有人用空水瓶装沙子，我也想弄一点回去。无奈干净的沙滩上找不到一个塑料瓶子，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薄薄的塑料袋，装了一半提起来，却因为太沉弄破了袋子，只好作罢。那些可爱的沙子，只好把你们装在心里带走了。
雨终于停了。太阳照在沙滩上，只需要那么短短的十来分钟，沙滩居然变白了，在阳光下闪烁着银色的光芒。北海银滩的胜景终于完整清晰地呈现在眼前。为了更全面地了解银滩的景象，一番请求后，我爬上了矗立在海边的救生员专用的了望哨。在高处俯瞰，海平面上升了许多，北海银滩的景象更加壮阔。远处的防波堤清晰可辨，我甚至看到海面上几艘巨轮的影子了。
涨潮了，海滩的面积渐渐缩小，在海水快要漫过了望哨的脚下时，我匆忙跳下木楼，险些被汹涌的海浪卷走。伴着海潮一起到来的，是新一轮的降水。似乎已经习惯了乌云的迷藏，我们全然不顾雨水的侵袭，继续在海滩上漫步，在没过小腿的海水中徜徉。
正值休渔期，有当地的渔民开了微型的摩托艇招揽游客，去更深远的海面上冲浪。有胆大的游客索性自己开了摩托艇，穿上救生衣，带着心上人一起去冲浪，“哗哗哗”的海潮声里夹杂着美女兴奋的尖叫，真够刺激的。那些买不起摩托艇的渔民们，干脆摇着自家的小木船来揽生意。有一个姓韦的壮族男子，操了浓重的粤语普通话跟我们攀谈：“先生，要不要坐船，十块钱一位，很便宜的啦！”与很多壮族男子不同，老白身材高大，眼窝深陷，面目黎黑，显得牙齿很白。老白头戴一顶白色的安全帽，抱着膀子靠在船帮上抽烟，神情悠闲陶醉，笑呵呵的样子，似乎并不急于做成生意，只是为了打发时间才随便找个人聊天。和老白聊了一会，觉得他是个质朴塌实的人，我们四个人便点了他的小木船。
老白扶我们上船后，不紧不慢地推船，然后把小木船摇向海的深处。小木船随着海浪上下颠簸，我们仿佛坐在摇篮里一样惬意。虽然有点摇晃，偶尔有浪花翻滚进船舱里来，但我们都穿了橘红色的救生衣，加上老白娴熟的驾船技术，我们似乎有惊无险。摇橹的时候，老白没有抽烟，但他的嘴一直没有闲着。先是给我们介绍北海的风土人情，什么南珠啊，越南街啊，似乎比地导还精通。老白家里穷，养了四个孩子，最小的才六岁。他没有资本养扇贝或者珍珠之类的特产，小木船出海的收成也越来越少，但从他脸上根本看不出一般渔民的愁苦表情。他豁达开朗，有着大海一样的胸怀。
小木船摇到最后一道浮标的时候，海面上突然下起了大雨，岸上的人打电话催我们，于是只好往回摇了。老白让我们摘下救生衣放在头顶遮雨，他还说：“没事的，掉进海里我捞你。”过了一会他又说：“要不要我给你们唱首歌啊？不收钱的。”不等我们表态他就开始唱了起来：“一时失志不免怨叹，一时落魄不免胆寒……”啊，老白居然会唱闽南歌《爱拼才会赢》，真是太有才了！当他唱到“人生可比是海上的波浪，有时起有时落”这一句时，我们四个连声叫好，给他热烈鼓掌。大海有节律的波涛和着我们掌声，似乎也在为老白喝彩。看他那一脸笑容，憨憨傻傻的幸福样子，哪里是个落魄失意之人呢？一曲歌罢，老白又情不自禁地为我们唱起了《感恩的心》：“我来自偶然，像一颗尘土……”老白的声音低沉浑厚，虽然夹杂着乡音，但唱词基本清楚。在漫长的旅途中，在风云激荡的大海上，能听到如此真挚感人的歌，那是多么美妙的享受，也是多么深厚的缘分啊！
下船的时候，我们四个争着买单，老白接了我的一张五十元。我边走边说：“老白，不用找了，买瓶啤酒喝。”老白依然笑呵呵的，他对着我的背影大声喊：“喂，找你钱。欢迎你们下次来玩。”
这是一个北海渔民诚挚的邀请，我没有理由拒绝，因为我喜欢北海银滩，更喜欢老白那样淳朴厚道的北海渔民。这时候，能做名片的不再是秀丽的山水，而是美好的人情。

最近这几天，汉中一直高温，暑热难耐。躲在家里吹空调、看电视。“新闻半小时”过后有一档天气预报，我特别留意北海这座城市。看着北海银滩上那颗巨大的南珠雕塑，我的思绪会不由自主回到那个地方。伏季休渔期应该过了吧，老白还会去北海银滩载客唱歌吗？能坐上老白的小木船的游客们，他们也跟我一样快乐吗？如果老白出海打鱼去了，我衷心祈祷他咸鱼满舱，平安归来。（2909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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