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春天的岸

又是一年春来到。三月里，植树节刚过，春天就如约而至了。就在今天早上，我欣喜地看到河边的柳树跟往日不同，昔日干枯的枝条已经悄悄返青，柔软的枝条上赫然缀满像大米粒一样大的芽苞，像是无数碧绿的翡翠。同时赶赴春天这场约会的，还有马路边的樱花，乘着一夜春风鼓劲，在干瘦的树枝上冒出小米粒样的花苞，竟然是好看的胭脂色！在树底下，在墙根下，那些不起眼的枯黄的杂草堆里，不知何时已经窜出了鲜绿的嫩叶……
“吹面不寒杨柳风”，风引领一个春天的开始。先是柳树发芽，之后杨树很快会冒叶，还有不甘示弱的桃花妹妹，也将捧出孕育一冬的最娇媚的粉红，来渲染这个季节的热闹，还有洁白的梨花，妖娆的杏花，灿烂的油菜花，都争先恐后地开出自己的色彩。各种各样的花儿，就像赶集一样匆匆赶来，兴高采烈地欢聚一堂，无数张花儿的笑脸，将春天汇聚成五彩斑斓的花的海洋！花儿鲜艳，花儿芬芳，招惹来了辛勤忙碌的蜜蜂与蝴蝶，还有鸟儿欢快地鸣唱……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落身上，暖暖的，让人感到慵懒。这个好天气的周末，我在阳台上缝十字绣，图案是六朵玫瑰花。
我听到窗外的风“呼呼”地穿过街道的脚步声，春天的风为何总是这样大，也许是忙着去唤醒封闭一冬的大地吗？我低头绣着玫瑰花，累了的时候，就靠在躺椅上，眯着眼睛晒太阳，思绪也扎上翅膀，跟随自由的风在蓝天上飞翔，在明媚的春光中穿行，我看到了很多书中的女子，听到她们的故事，读到她们的心情……
　　若说女人如花，那些才女都是些怎样的花呢？由玫瑰花，我最先想到了冰心，是因为曾经读过的一段资料，说她最喜爱的花儿就是玫瑰。如果说林徽因喜欢玫瑰，我一点都不感到奇怪。而我对冰心文章的记忆，多来自她的《寄小读者》之类的文章，属于比较庄重的那种，无论如何我想不到她是如此喜爱浪漫热烈的玫瑰，但是静心想一想，作为一个女人，有谁能不喜欢代表爱情的花儿呢？无论是怎样风格的才女，有谁不曾青春过？不曾在生命的春天里，心灵像玫瑰一样绽开呢？
　　成名很早的冰心与丈夫吴文藻夫妻感情深厚，相伴56年，后来丈夫先她14年去世，她也算是被玫瑰花钟情的一位才女了。而被众多粉丝追捧的林徽因身边不乏爱情，却因了和《红楼梦》中林妹妹一样的疾病英年早逝，留下一段美如“四月天”的怀念。林徽因是女人中的一个传奇，她的家世与美貌，是很多才女所没有的，也就更衬托得她的才华熠熠生辉。据说她写诗的时候是有讲究的，要先梳洗一番，穿了美丽的睡衣，再焚上一炷香，面对着湖水中的清丽莲花，在如诗如画的环境中，款款地，优雅地酝酿美丽的句子，故能写出美若莲花的美妙诗句。我们不得不承认，她是一位懂得浪漫的美才女，但是也只有她那样的家世，才能供养得了这份浪漫吧？
　　如果说林徽因是一株莲花，那她就是一朵四月天里早开的粉莲。有牡丹的颜色。有兰花的芬芳。有昙花的宿命。有桃花的姿态。有杏花的性情。
　　比起冰心与林徽因，张爱玲是个另类。那是一个卓绝的女子。有高傲的性格。与喜欢热闹场合的林徽因不同，与写端庄文章的冰心不同，她深居简出，小小年纪，洞察世事，笔力惊人。世间只有一个男子让她感到卑微，那就是姓胡的多情而薄情的汉奸文人。造化弄人，上天给了张爱玲高贵的出身与惊人的才气，却偏偏让她遇到一个不忠的男人，让她沉沦，让她漂泊，以75岁高龄，客死异乡……
　　可叹张爱玲，一世才名，萎谢荒凉的尘埃。胡兰成后来写到她，说她是“临水照花人”，那么张爱玲是一朵什么花？世间所有的花儿都不能比拟她的独特，却像一朵彼岸花，红艳如血，炫目而神秘！有人说她还在活着的时候，就好像已经死了。隐匿在遥远的大洋彼岸，她已淡出了人们的视线；1995年9月8日，她安静地卧在地板上，身上披着一张薄毯，衣衫整洁地永远睡去的时候，她却复活了，她的遗作《小团圆》红极一时，她以小说的形式向人们袒露了一个家族的真实故事。
　　什么人的文章能够在人去之后依然大红大紫？是那些真正靠实力取胜的文章，是那些富有传奇色彩的人的文章。某种意义上说，人即文章，文章即人。
　　无论怎样的如花美貌，怎样的情深似海，怎样的才名卓著，怎样的才女，她们都在某个春天里灼灼盛开，然后安静地凋零。让我们读到了人生，读到了苍凉。假如春天可以永恒，假如爱情可以永驻，假如季节可以静止……然而，不能够。
　　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世事循环，轮回。如同春天，枯死的柳树可以复活，失落的感情可以涅槃，那些如水年华中的美丽女子，如同花儿盛开，凋落。合上记忆的书本，她们如花的心事，萎谢尘埃，又在下一轮女子的身上，缤纷绽开！
春去，春又回。坐在春天的岸上，任光阴之河安静地流，我不再焦急地期盼第一朵花开，也不再着急手中的玫瑰花，不管它何时才能绣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