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香十里，愿你只为一朵而来

荷香十里，愿你只为一朵而来 肖娴 夏荷秋菊，这句话大抵说的是，春天之后，最能代表一个季节的花卉，便是荷了。到了秋天，傲霜的菊便成了秋的名片。其实这只是说出了两个节气里的具象而已。夏天的花儿虽没有春天的花卉开得纷繁、热烈，但在花色的明艳和种类的庞杂上，似乎更耐得住欣赏，也更容易牵动人最平常的欢喜心。 可以么说，春天的花总是开得急吼吼的，像赶场、像展示，像思想尚未成熟的小姑娘。因为经历了一个夏天的转换，夏天的花儿却多了一份沉淀下来的舒缓和从容。像思想和身体都已经成熟了的女子，它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那种娇媚、婉转、淡定，在花叶间，便显现了性情。总是让人想对一株花儿说点什么，说啥好呢？其实说什么也都有一种词不达意的怅然。那就索性不说吧。 其实那没法描述的就是花的情态和韵致。说到韵致，夏天的花儿没有那一种能及得上荷的，荷其美在骨。那是一种从一株植物的心底里，往外散发的美。所以在盛夏，可以错失一场凌霄花的绚烂、广玉兰的高洁、合欢花的缥缈，唯独荷，是一定要去看的。
其实看荷的心愿早在去年就埋下了伏笔，却因父亲在荷开的七月突然住进了医院。一场荷事便在突然黯然下来的时光里，与我擦肩而过。光阴流转，明媚复来，七月的荷在我的心头就像是去年没来得及上的美文课，在今夏是一定要以弥补的方式，与荷来一场盛夏里的清凉之约的。 听人说，离县城不远有一个叫胡家沟的地方，荷开得接地连天。堪称县城的一景。这么好的地方，却从未去过，在暗自遗憾中，看荷的心便越发的迫切了。
周末的早晨和先生早早出门，下了车，穿过一段古朴的镇街之后，眼前便是一个岔路口。我和先生也没有多想，便凭直觉踏上了一条尚未硬化的黄土路。不多时，道路两旁矮墙一样伸过来、绿得郁郁葱葱的玉米林，便把一座村庄挡在了我们身后。我们便成了两个在浓淡不一的绿色中，移动的标点。一路上鲜有人迹。除了从杂树和玉米林间，时不时传来的一阵阵蝉鸣鸟叫外，和它们的声音应和着的，就是我两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了。 天空里阳光有时穿进云层，有时炽烈地洒在我们头顶。在明媚和沉静的四野里，有一种开着单瓣花儿的高杆植物，在我们脚下时稀时密地尾随着我们一路前行。远离了县城里那个被柴米油盐画地为牢的家、远离了县城里的暑热与嘈杂、远离了一座村庄熟悉而又陌生的古拙。投身到这个陌生之地，在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绿里，有一忽儿我的思绪仿佛回到了少年时的某一个盛夏的早晨，我和同伴自发地提着草篮子，以打猪草为由头，嘻嘻哈哈地穿过和今天有些相似的玉米林，去到一个叫金家坡的地方，寻找一种叫野莓子的果实。 哗啦啦、哗啦啦，一阵风来，玉米叶子相互摩挲着，集体发出哗哗啦啦的声响，我很讶异这种声音，像我父亲康复之后，时间特意为我们两个中年人，安排好的一场看荷的前奏。在这田野里让我们为生活疲于奔命的身心，能够因为一场荷花的盛开，而暂时远离物质社会的诱惑，用少男少女一样简单的固执和率性，去追逐一场花事。 同样我也以这样固执的心境想象着胡家沟的荷，那是怎样的一种情景呢？“一一风荷举”、 “满塘素红碧” 或者在两边波浪一样舒缓的山坡下，一沟清凌凌的河水中绚烂的荷，一直顺着流水开过去，荷开十里，一如画境。有人在荷前垂钓、有村姑在和荷前洗衣、有老翁在荷前纳凉。还有一如我等，三三两两为荷而来的人，在花叶间流连，在荷花间拍照。荷与人相互映衬，因为眼里只有美好，所以心头流淌的全都成了河水一样干净的友善。 幻想间，一片镜子似的水面，很突兀地从道路的左边闪现了出来。在水面的正前方，一大片碧绿的荷叶间，一些白色的荷，稀稀疏疏地盛开其间。在这一片碧玉一样的绿里，除了白荷再无其他杂色。反而使这片荷塘、显得异常单调和静寂。 恍惚间，我的心里一下子就涌来了和想象相去甚远的失落。也许那一沟清清凌凌的水，和十里荷香，还在前方，也许从一开始我们就选择了错的方向。而眼前立着的一块木牌上，已经无言地在纠正着我的思维，这里就是胡家沟。一阵风来，把我们眼前清澈的水面，吹的波光潋滟。田田的荷叶在微风中左右摇摆，荷香随风而来，轻轻地钻进我的肺腑，像是安抚似的让我身心一阵凉爽。迢迢而来，心头虽有所失。但这荷香有又能去辜负呢？ 无形中像是受到了荷香的引诱，我们沿着水边的一条快要被杂草掩埋的小路，向那一片碧绿的荷塘走去。在田田的荷叶层层叠叠的绿里，白荷一朵、一朵悄然而开。含苞的如一首小诗、盛放的像一阙宋词。我失落的心悠然间便平添了一种雅意、一丝宁静。 一阵风去，又一阵风来。田田的荷叶躬下腰身，像是感恩着脚下流水的滋养。那些白荷却似踮起了脚尖，努力着从田田的叶子间探出头来，迎着我微微浅笑。荷看着我笑，我看着荷笑。像两个心神交汇的挚友，先前的误会已一如春风化雨，随着云朵而去。天地万物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欣喜的呢。 花叶间，风在呢喃、蝶在飞舞、荷在盛放，天地间不单是荷，各种生命的气息浮游而来，相互交集，又各自为阵。那一种自然万象，即使你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又怎能描述得了呢。那就用一种包容的态度去坦然面对生活的不完美吧。 在我生活着的这一座县城，同样有着一处赏荷的去处。只不过它开在了城市最繁华的嘈杂处，我们便把看荷的心安放在了这里，冲着它的幽静而来，我寻找的也就是一份清凉而已。 在春春已去，岁月终将归于平淡。还能有一个人陪着，看一场荷开。即使不是理想中的万紫千红。但终究有一朵白荷，为我开着，素白干净、不忧不惧。携一缕荷香，我们依然要回归到那繁华与嘈杂的生活中去，但纵使离开这里，也一定会记得吧，那年的某一个盛夏，我们为一朵白荷迢迢而来，虽有现实中淡淡的缺憾，但内心满满的都是收获。 如是，便是生命旅途中的花好月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