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

                                            下雪
  
      这个上午，在阳台看下雪。
      雪不是很大，但依旧是漫天飞舞，视线里全是。近处是，远处是，高处是，低处也是。
      近处是小区，除了楼，就是树，就是草坪。远处是城市，是乡村，是房屋。把城市和乡村，和房屋连起来的是白雪覆盖的路。还有的，就是想象，就是牵挂。裹着雪花的想象和牵挂。高处是天，是雪落的地方；低处是地，也是雪落的地方。天和地其实并不远，一瓣雪花就能连起来。
      雪花的轨迹不是直线，是曲线。是什么样的曲线说不清，不知道有没有对应的方程式？当然，即使有，也不好建立坐标系。时空广袤，难以确定维数。
      雪花飘。一个“飘”字用得真好，让人难以捉摸，想到很多东西。文人善于咬文嚼字，讲究字斟句酌。不过，估计他们在用这个字形容雪花的时候，没有想到今年的这场雪。
      文人们还喜欢听雨，听雪。听雨正常，雨是垂直落下的，有重力加速度，无论落到地面什么地方都会发出碰撞的声音。陆游、蒋捷、黄庚、胡仲参、方岳都写过以“听雨”为题的诗文。我就很喜欢唐人王建的那首《听雨》：“半夜思家睡里愁，雨声落落屋檐头。照泥星出依前黑，淹烂庭花不肯休。”它总让我想起童年时隔着窗户听屋檐落雨的情景，一次次更添自己想家的情怀。我尤其喜欢李商隐的那句“留得枯荷听雨声”，不喜不悲，不暖不寒，很是契合一个人孤寂时的心境。
      听雪，就有些牵强，怕只是一种想象。有道是雪落无声，如何听得？却偏偏有人听雪，还听出文字来。宋人朱继芳就曾作《听雪》五言绝句：“瓦沟初瑟瑟，隐几坐虚白。良久却无声，门前深几尺。”说是听，其实还是想。门前积雪几尺深了，却良久无声。雪落时候真正听到的声音，是其他物体发出的。当然，与雪有关联。宋人释文珦有一首《听雪》说的就是这个现象。诗曰：“密片打窗窗自白，老翁寒坐正清吟。忽闻压折墙头竹，却想山中积处深。”他听到的不是雪的声音，而是积雪把墙头竹子压折了声音。竹子是脆的，折断了，自然会发出响声。这个现象，白居易也说过。他在《夜雪》中写道:“已讶衾枕冷,复见窗户明。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
      如此说来，下雪还是看得着，听不着。
      雪还在飘，有渐飘渐大的意味，让人心也往上飘，像提起来一般。
      雪，不能大的。大了，看不远。大了，封路，封城。大了，不仅把竹子压断，还会把房屋压塌，把人心压塌。房屋塌了会有声音，人心塌了，也会有声音。这种声音不是脆，而是凄惨。听了，身心像雪一样冰凉。
      其实，封城的事情这两天到处都在发生。不是雪下的，是一种病闹的。那病，是一种传染性极强，危及人生命的病。一种带给人恐惧、让人无所适从的病。
      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突如其来，大似雪，猛如虎。
      雪花是从天上落下来的，病毒是从武汉传出来的。雪是从天上往下落，落到地上就融化了。即使堆积起来，也是风景。病毒是向四周传染，传到了人身上就会起反应。即使不犯病，也在体内潜伏着，时刻威胁着你。
      这个春节，这个雪天，怕是所有人的牵挂都与一座城紧紧相连。
      路人稀少。但还是有人在行走。是去医院上班的人，那里的岗位极其重要；是布置防治工作的人，控制疫情刻不容缓；是去武汉的人，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雪融化。什么时候，病毒也像雪一样开始融化？
      相信很快，时日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