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成殇
2021-12-23抒情散文高骏森
2012年的南国书香节在温馨浪漫的七夕落下了帷幕。因工作繁忙,我错失了今年的参展,留下了无比痛惜的遗憾。办公桌上摆放着好几本关于文学与国学的书籍,我的思绪,漂游到了2004年7月的某个黄昏,一个文弱彬彬的男孩儿,蹲在郑州市城南路马路边一处卖……
2012年的南国书香节在温馨浪漫的七夕落下了帷幕。因工作繁忙,我错失了今年的参展,留下了无比痛惜的遗憾。
办公桌上摆放着好几本关于文学与国学的书籍,我的思绪,漂游到了2004年7月的某个黄昏,一个文弱彬彬的男孩儿,蹲在郑州市城南路马路边一处卖旧书的地摊上,手捧一本淡绿色过期的《诗刊》,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在来回好几个回合的走动后,最终,将手中早已捏出汗液的一元钱递给了摊主,如获至宝地捧着这本旧《诗刊》跑了起来,消失在人群中。 这位文弱男孩就是我。2003年,全球不平凡的一年。SARS病毒的蔓延与伊拉克战争的爆发,至今回忆起来,仍让所有经历过的人心有余悸。虽然这两事件最终在我的身上没有发生任何牵连,但是,这一年,家里所有的人都对我不理解,使我长达9个月无家可归。当生命受到严重威胁,无法再做选择时,死成了我最后唯一的出路。 当我在一个冷风瑟瑟的深秋早晨,穿戴整齐站在家乡沮河的堤岸上忧心忡忡时,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富有磁性的声音:只要活下去,就一定有机会改变所有被人误解的命运。死,只是弱者永世的悲怜。 说这句话的是我的姑爷爷,已有好多年没有和我们来往。记忆中,我对他的印象非常模糊,但听家里的人经常提起过,是一位人能命不能饱经风霜坎坷的睿智老人。 整个冬天加春节,我都在姑爷爷的家里度过。生活上,姑婆婆给了我无微不至的疼爱,姑爷爷,则在冬天的每个夜晚篝火旁,给我讲历史上那些命运受羁绊坎坷却最终成大器人的故事,以及他自己的艰辛人生。使我一颗万念俱灰的心,重新燃起了对生命活下去的希望火焰。 春节过后的第25天,我怀揣着仅有的750元钱,背着几件换洗的衣服和一包书籍含泪告别了我生命中一生都忘不了的二位老人,远离了故乡。 宜昌火车站,广场人山人海,站内播音室传出声音清晰甜美的标准普通话,播报着由宜昌开往某某城市的列车时刻表。我的大脑一片茫然,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去往哪里。 天越来越晚,冷涩的风不断光顾着我单薄的身体,城市的灯火斑斓闪烁在冷风中,吹打的我瑟瑟发抖、眼花缭乱。一个寒惊后,我想起了姑爷爷跟我说过的话:知识改变命运。 背包里除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和一摞厚重的书籍外,还有一张被山东菏泽新闻学院2003年9月录取的入学通知书。 毅然选择去山东菏泽,去我人生追求理想的淘金地。 售票员告诉我,去往菏泽要在郑州转车。 当火车到达郑州火车站,已是第二天的上午10点,出站后再在售票窗口购买菏泽的票,是当天晚上的八点。来到一座陌生的城市,又有足够的时间,我便在车站找了一家行李寄存处,将我的行李寄存,一身轻松地去往郑州的一些地方逛了逛。 郑州是河南省省会。城市的繁华让我看到了经济商业的发展,印象中对它留下了不错的好评。 到达菏泽火车南站是凌晨一点多,下了车出了站,给我的感觉是一片萧条。菏泽南站是一个小站,站内不多的旅客有的坐着,有的站着,有的在地下打着地铺睡觉,也有载客的出租司机追问提着行李的旅客准备去哪里,是否需要打的。 借着昏暗的灯光,我用眼睛大略扫描了一下整个菏泽市,到处都是残垣断壁。之前报纸新闻刊登的鲁西大开发,突然让我想起来这座城市目前正在大力改建中,我来的不是时候。 车站大门斜对面,我看见了一条红色条幅上用金粉色书写的山东菏泽新闻学院新生接到处几个大字。此时,我的心像海水涨潮般波涛汹涌。挣扎了近一个小时候,我仍没有勇气朝它走近。 在一家露天餐厅吃了三元钱的蛋炒饭,坐在里面一直熬到五点。因冻的我实在再难以继续等到天亮,加上几天没有洗澡,身上闷的葬臭,又没有睡觉,困得人实在不行,我提着行李,准备在附近找一家旅馆先住一天,让身体恢复元气后,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胡乱挑了一条路往前走,看见路牌上写的是人民北路。菏泽新闻学院的校址就在这条路上,只要找到10号,就找到了学校。这又一次让我的心激动起来。 可理性告诉我,即便找到了学校,我也进不去,因为我身上仅有的几百块钱作为路费和生活费外,再也找不出一分钱来能让我有理由踏进校门。想到这里,我的心又悲凉起来。 最终没有任何力量能抵得住睡觉。我在这条人民北路的人行道上拼命寻找路两边的店铺,看上面是否写有旅店两个字。直到天空开始泛白,我仍没有找到一家旅店。 这时候,晨练的市民渐渐多了起来,行走在路上。他们一个个不断地扭头用异常的眼光来看我,看的我心里非常难受。我知道,此时的我,完全像是一个从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孩子。他们不知内情,就用这样的眼光来看一个人。本来就是带着无比彷徨的心出来的,现在见他们这样,更刺伤了我的心灵。原本我是这样计划的,若万一找不到旅店住宿的话,也要往前走,去找到自己的学校,虽然进不去,但只要能亲眼看一看,心里也会踏实许多,不会留下太大的遗憾。可现在遇到这样的情景,我放弃了之前所有的想法,马上掉头往回走,回到火车站买票去郑州。 回到郑州后,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与苦难。最后,在一家回族私人小面馆找了一份杂工,工资低的可怜不用说,天天都要上夜晚。老板脾气暴戾,天天挨他的骂。勉强撑了33天,确实无法再待下去了,我辞掉了工作,领了330元钱,回到了租住60元一个月仅6个平方的房间。 接下来找了好几份餐厅的工作,都因为各种原因,没呆多久就辞掉了。6月初到7月下旬,是我出门在外人生中最落魄最难堪的月份,差点命归金水河。 北方的暑天热的比南方还要猛烈,思想的压力加上饮食不济,让我一病不起,奄奄一息。最后在一位曾经租住在我隔壁房间的学生来看我时,发现这一现状,慌忙打电话给他的母亲,把我送到医院进行医治,才捡回了一条命。 求学的梦,一直延续着我的每一根神经,没有丝毫的放弃过。但是,眼前的现实,又是完全不可能再让我有任何的奢侈之想。 7月的一天,当我漫无目的的在郑州市各条街巷寻找哪家餐厅招聘未果后,已是夕阳沉落山谷,凉风习习吹了起来。在回往租房的城南马路边,一条街都在摆卖地摊。我在一档旧书摊前蹲了下来,寻觅着是否有自己喜欢的书籍或是杂志。目光一下子就停落到了一本封面还是崭新淡绿色《诗刊》上,时间是2003年,具体是第几期就记不起来了。只知道里面有一版块是专门刊登实力诗人创作非典型肺炎的诗歌。我蹲在地下读了好几首,被深深迷住了,也被诗人诗中的主人公精神给深深感动了。 问了一下摊主多少钱,摊主说一元钱。我知道,一元钱购买一本过期没有多久的刊物,已是最低价了。可在那个时侯,我天天一天只吃一元钱购买的六个馒头,这样已经吃了快半个月了。如果今天我用一元钱购买了这本《诗刊》,就意味着我又要挨饿一天的肚子。民以食为天,这句话自古说到今,还没有任何人反驳它的真理。可今天,我却在理想与生命之间,徘徊了好久好久。 翻了又翻这本《诗刊》后,我终于鼓起勇气问摊主,能否再便宜点?摊主笑着说,再便宜的话我就可以送给你了,我也只是做小生意的,一天赚不了几个钱,再便宜了,我怎么吃饭呀? 从兜里掏出一元钱,捏的紧紧的,就是没有勇气伸手递给摊主。大脑像炸玉米花般棒棒的响。最终,还是没有抵抗得住生命的重要,我放下书站了起来,往回的方向走去。 在路上,大脑却始终挂着那本书,尤其是里面精彩的诗句,迫使着我再次掉头朝书摊走去。蹲下,拿起,翻看,犹豫,放下。再站起,离开。然后又一次掉头,重复着之前的动作。这样来回不知有多少个回合后,我使出全身的力气与勇气,将手中早已捏出汗液出来的一元钱递给了摊主,拿起书飞一般跑回了出租房。 租这个房半年来,我第一次将电灯亮到12点,坐在床上一字不漏地将里面的文字认真读完。那种对诗歌如饥似渴的欢喜劲头,是我有生以来最激动人心的一次。《诗刊》里面有两处征稿启事,一处是华夏作家网举办的第二届华夏作家杯全球华人征文,另一处是北京市一个什么诗歌赛面向全国文学爱好者征稿,具体不记得了。怀着对文学无比的钟情,我将之前写的几首古体诗词和2002年在广州为一个女孩子18岁生日写的现代诗歌《一束红玫瑰》,在对电脑还一窍不通的情况下,我用一支圆珠笔在四张文稿纸的背面,将这几首诗歌分别工整地誊写在上面,然后跑到邮局购买了两个信封和邮票,照着《诗刊》征稿启事下面的详细地址写在信封上,投进了邮箱。 因为我租住的地方是一条狭窄小巷,没有信箱,也没有门牌号。加上自己也不可能天天呆在里面,于是,我在写地址的时候,并没有写我租住的地点,而是写在广州市我妈妈工作的单位。 稿件投进了邮箱,我就彻底忘记了这件事,继续为生存寻找工作去了,压根儿就没有再去想它。因为我知道,这是一次全球性大赛,像我这样一个没有任何学历,连电脑都不懂,从穷山沟走出来洗碗的孩子,想获奖简直是天方夜谭,甚至可以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并不是我们所想象的那么绝对与悲观。三个月过后的一个上午,我正在面馆上班,吧台的工作人员叫我接听电话。跑去一接听,是母亲打过来的。我正犹豫母亲是怎么知道我这里的电话的,她在电话中对我讲,说我的作品获了奖,是优秀奖。通知我去北京开会。一时半会我都没有回过神来,母亲又说出了获奖作品的题目,我方才醒悟过来。因为当时手机还不是很普遍,转接电话又很不方便,我们在电话里没有多说什么,报了一个我这里的详细地址给母亲,叫她把我获奖的通知书及相关信函全部帮我转邮过来,就挂了电话。 收到母亲转寄过来的信函,拆开看完后,心情激动万分。优秀奖总共只有200名,我是其中的一名。这对我来说,简直不敢相信是真的。通知里说,优秀奖没有奖金,只颁发获奖证书和赠送获奖作者的合集。去到京城开会一切费用要作者自理,可以自由选择去否。这让我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一方面是非常的想去,可每个月300元的工资还要扣除房租,我身上根本就没有钱,找别人也不可能借到。不去,又感觉心不甘,假若这次去参加碰上了一位欣赏我的贵人,那么,我的命运不是彻底改变了。思来想去,怎么也想不到办法凑齐这么多钱,最终还是含泪放弃。 学会了上网后,2006年7月,我第一次在文学网站跃跃欲试地发表自己的作品,没想到,作品不仅得到了编辑的发表,还得到了全国各地文学朋友的赞赏,并获得过无数次不同等级的奖项与奖品。更开心的是,结交了一帮来自五湖四海爱好文学的朋友,给了我生命中从来没有过的温暖与阳光,让我自信起来,生活充满了乐趣。 2009年6月,在好心情文学网站诗歌主编流风“三顾茅庐”的邀请中,我实在不好意思再推卸,担任了半年有多的现代诗歌编辑。在做编辑的期间,因为敬业,得到了许多诗友的尊重与拥护,让我在网站的名声一下子暴动起来,有过那么一段时间的火热。11月,被一家诗歌网邀请到浙江金华参加诗歌年会,并被推选为现代诗歌代表上台发言。站在豪华的诗歌最高主席台上,一下子,把我六年前在郑州的那段心酸往事全部呈现了出来,使我情不自禁地泪流满面。 如今,坐在这明亮的灯光下,思索久远的往事,一股无形的幻影像海啸般在我的眼前地动山摇,震耳欲聋,久久退不下去。我知道,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文字把它清晰地记载下来,方可平静这海面,让月光无限温柔的恬静。
2012年8月25日星期六 广州白云 [ 本帖最后由 高骏森 于 2012-8-26 09:58 编辑 ]
办公桌上摆放着好几本关于文学与国学的书籍,我的思绪,漂游到了2004年7月的某个黄昏,一个文弱彬彬的男孩儿,蹲在郑州市城南路马路边一处卖旧书的地摊上,手捧一本淡绿色过期的《诗刊》,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在来回好几个回合的走动后,最终,将手中早已捏出汗液的一元钱递给了摊主,如获至宝地捧着这本旧《诗刊》跑了起来,消失在人群中。 这位文弱男孩就是我。2003年,全球不平凡的一年。SARS病毒的蔓延与伊拉克战争的爆发,至今回忆起来,仍让所有经历过的人心有余悸。虽然这两事件最终在我的身上没有发生任何牵连,但是,这一年,家里所有的人都对我不理解,使我长达9个月无家可归。当生命受到严重威胁,无法再做选择时,死成了我最后唯一的出路。 当我在一个冷风瑟瑟的深秋早晨,穿戴整齐站在家乡沮河的堤岸上忧心忡忡时,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富有磁性的声音:只要活下去,就一定有机会改变所有被人误解的命运。死,只是弱者永世的悲怜。 说这句话的是我的姑爷爷,已有好多年没有和我们来往。记忆中,我对他的印象非常模糊,但听家里的人经常提起过,是一位人能命不能饱经风霜坎坷的睿智老人。 整个冬天加春节,我都在姑爷爷的家里度过。生活上,姑婆婆给了我无微不至的疼爱,姑爷爷,则在冬天的每个夜晚篝火旁,给我讲历史上那些命运受羁绊坎坷却最终成大器人的故事,以及他自己的艰辛人生。使我一颗万念俱灰的心,重新燃起了对生命活下去的希望火焰。 春节过后的第25天,我怀揣着仅有的750元钱,背着几件换洗的衣服和一包书籍含泪告别了我生命中一生都忘不了的二位老人,远离了故乡。 宜昌火车站,广场人山人海,站内播音室传出声音清晰甜美的标准普通话,播报着由宜昌开往某某城市的列车时刻表。我的大脑一片茫然,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去往哪里。 天越来越晚,冷涩的风不断光顾着我单薄的身体,城市的灯火斑斓闪烁在冷风中,吹打的我瑟瑟发抖、眼花缭乱。一个寒惊后,我想起了姑爷爷跟我说过的话:知识改变命运。 背包里除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和一摞厚重的书籍外,还有一张被山东菏泽新闻学院2003年9月录取的入学通知书。 毅然选择去山东菏泽,去我人生追求理想的淘金地。 售票员告诉我,去往菏泽要在郑州转车。 当火车到达郑州火车站,已是第二天的上午10点,出站后再在售票窗口购买菏泽的票,是当天晚上的八点。来到一座陌生的城市,又有足够的时间,我便在车站找了一家行李寄存处,将我的行李寄存,一身轻松地去往郑州的一些地方逛了逛。 郑州是河南省省会。城市的繁华让我看到了经济商业的发展,印象中对它留下了不错的好评。 到达菏泽火车南站是凌晨一点多,下了车出了站,给我的感觉是一片萧条。菏泽南站是一个小站,站内不多的旅客有的坐着,有的站着,有的在地下打着地铺睡觉,也有载客的出租司机追问提着行李的旅客准备去哪里,是否需要打的。 借着昏暗的灯光,我用眼睛大略扫描了一下整个菏泽市,到处都是残垣断壁。之前报纸新闻刊登的鲁西大开发,突然让我想起来这座城市目前正在大力改建中,我来的不是时候。 车站大门斜对面,我看见了一条红色条幅上用金粉色书写的山东菏泽新闻学院新生接到处几个大字。此时,我的心像海水涨潮般波涛汹涌。挣扎了近一个小时候,我仍没有勇气朝它走近。 在一家露天餐厅吃了三元钱的蛋炒饭,坐在里面一直熬到五点。因冻的我实在再难以继续等到天亮,加上几天没有洗澡,身上闷的葬臭,又没有睡觉,困得人实在不行,我提着行李,准备在附近找一家旅馆先住一天,让身体恢复元气后,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胡乱挑了一条路往前走,看见路牌上写的是人民北路。菏泽新闻学院的校址就在这条路上,只要找到10号,就找到了学校。这又一次让我的心激动起来。 可理性告诉我,即便找到了学校,我也进不去,因为我身上仅有的几百块钱作为路费和生活费外,再也找不出一分钱来能让我有理由踏进校门。想到这里,我的心又悲凉起来。 最终没有任何力量能抵得住睡觉。我在这条人民北路的人行道上拼命寻找路两边的店铺,看上面是否写有旅店两个字。直到天空开始泛白,我仍没有找到一家旅店。 这时候,晨练的市民渐渐多了起来,行走在路上。他们一个个不断地扭头用异常的眼光来看我,看的我心里非常难受。我知道,此时的我,完全像是一个从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孩子。他们不知内情,就用这样的眼光来看一个人。本来就是带着无比彷徨的心出来的,现在见他们这样,更刺伤了我的心灵。原本我是这样计划的,若万一找不到旅店住宿的话,也要往前走,去找到自己的学校,虽然进不去,但只要能亲眼看一看,心里也会踏实许多,不会留下太大的遗憾。可现在遇到这样的情景,我放弃了之前所有的想法,马上掉头往回走,回到火车站买票去郑州。 回到郑州后,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与苦难。最后,在一家回族私人小面馆找了一份杂工,工资低的可怜不用说,天天都要上夜晚。老板脾气暴戾,天天挨他的骂。勉强撑了33天,确实无法再待下去了,我辞掉了工作,领了330元钱,回到了租住60元一个月仅6个平方的房间。 接下来找了好几份餐厅的工作,都因为各种原因,没呆多久就辞掉了。6月初到7月下旬,是我出门在外人生中最落魄最难堪的月份,差点命归金水河。 北方的暑天热的比南方还要猛烈,思想的压力加上饮食不济,让我一病不起,奄奄一息。最后在一位曾经租住在我隔壁房间的学生来看我时,发现这一现状,慌忙打电话给他的母亲,把我送到医院进行医治,才捡回了一条命。 求学的梦,一直延续着我的每一根神经,没有丝毫的放弃过。但是,眼前的现实,又是完全不可能再让我有任何的奢侈之想。 7月的一天,当我漫无目的的在郑州市各条街巷寻找哪家餐厅招聘未果后,已是夕阳沉落山谷,凉风习习吹了起来。在回往租房的城南马路边,一条街都在摆卖地摊。我在一档旧书摊前蹲了下来,寻觅着是否有自己喜欢的书籍或是杂志。目光一下子就停落到了一本封面还是崭新淡绿色《诗刊》上,时间是2003年,具体是第几期就记不起来了。只知道里面有一版块是专门刊登实力诗人创作非典型肺炎的诗歌。我蹲在地下读了好几首,被深深迷住了,也被诗人诗中的主人公精神给深深感动了。 问了一下摊主多少钱,摊主说一元钱。我知道,一元钱购买一本过期没有多久的刊物,已是最低价了。可在那个时侯,我天天一天只吃一元钱购买的六个馒头,这样已经吃了快半个月了。如果今天我用一元钱购买了这本《诗刊》,就意味着我又要挨饿一天的肚子。民以食为天,这句话自古说到今,还没有任何人反驳它的真理。可今天,我却在理想与生命之间,徘徊了好久好久。 翻了又翻这本《诗刊》后,我终于鼓起勇气问摊主,能否再便宜点?摊主笑着说,再便宜的话我就可以送给你了,我也只是做小生意的,一天赚不了几个钱,再便宜了,我怎么吃饭呀? 从兜里掏出一元钱,捏的紧紧的,就是没有勇气伸手递给摊主。大脑像炸玉米花般棒棒的响。最终,还是没有抵抗得住生命的重要,我放下书站了起来,往回的方向走去。 在路上,大脑却始终挂着那本书,尤其是里面精彩的诗句,迫使着我再次掉头朝书摊走去。蹲下,拿起,翻看,犹豫,放下。再站起,离开。然后又一次掉头,重复着之前的动作。这样来回不知有多少个回合后,我使出全身的力气与勇气,将手中早已捏出汗液出来的一元钱递给了摊主,拿起书飞一般跑回了出租房。 租这个房半年来,我第一次将电灯亮到12点,坐在床上一字不漏地将里面的文字认真读完。那种对诗歌如饥似渴的欢喜劲头,是我有生以来最激动人心的一次。《诗刊》里面有两处征稿启事,一处是华夏作家网举办的第二届华夏作家杯全球华人征文,另一处是北京市一个什么诗歌赛面向全国文学爱好者征稿,具体不记得了。怀着对文学无比的钟情,我将之前写的几首古体诗词和2002年在广州为一个女孩子18岁生日写的现代诗歌《一束红玫瑰》,在对电脑还一窍不通的情况下,我用一支圆珠笔在四张文稿纸的背面,将这几首诗歌分别工整地誊写在上面,然后跑到邮局购买了两个信封和邮票,照着《诗刊》征稿启事下面的详细地址写在信封上,投进了邮箱。 因为我租住的地方是一条狭窄小巷,没有信箱,也没有门牌号。加上自己也不可能天天呆在里面,于是,我在写地址的时候,并没有写我租住的地点,而是写在广州市我妈妈工作的单位。 稿件投进了邮箱,我就彻底忘记了这件事,继续为生存寻找工作去了,压根儿就没有再去想它。因为我知道,这是一次全球性大赛,像我这样一个没有任何学历,连电脑都不懂,从穷山沟走出来洗碗的孩子,想获奖简直是天方夜谭,甚至可以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并不是我们所想象的那么绝对与悲观。三个月过后的一个上午,我正在面馆上班,吧台的工作人员叫我接听电话。跑去一接听,是母亲打过来的。我正犹豫母亲是怎么知道我这里的电话的,她在电话中对我讲,说我的作品获了奖,是优秀奖。通知我去北京开会。一时半会我都没有回过神来,母亲又说出了获奖作品的题目,我方才醒悟过来。因为当时手机还不是很普遍,转接电话又很不方便,我们在电话里没有多说什么,报了一个我这里的详细地址给母亲,叫她把我获奖的通知书及相关信函全部帮我转邮过来,就挂了电话。 收到母亲转寄过来的信函,拆开看完后,心情激动万分。优秀奖总共只有200名,我是其中的一名。这对我来说,简直不敢相信是真的。通知里说,优秀奖没有奖金,只颁发获奖证书和赠送获奖作者的合集。去到京城开会一切费用要作者自理,可以自由选择去否。这让我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一方面是非常的想去,可每个月300元的工资还要扣除房租,我身上根本就没有钱,找别人也不可能借到。不去,又感觉心不甘,假若这次去参加碰上了一位欣赏我的贵人,那么,我的命运不是彻底改变了。思来想去,怎么也想不到办法凑齐这么多钱,最终还是含泪放弃。 学会了上网后,2006年7月,我第一次在文学网站跃跃欲试地发表自己的作品,没想到,作品不仅得到了编辑的发表,还得到了全国各地文学朋友的赞赏,并获得过无数次不同等级的奖项与奖品。更开心的是,结交了一帮来自五湖四海爱好文学的朋友,给了我生命中从来没有过的温暖与阳光,让我自信起来,生活充满了乐趣。 2009年6月,在好心情文学网站诗歌主编流风“三顾茅庐”的邀请中,我实在不好意思再推卸,担任了半年有多的现代诗歌编辑。在做编辑的期间,因为敬业,得到了许多诗友的尊重与拥护,让我在网站的名声一下子暴动起来,有过那么一段时间的火热。11月,被一家诗歌网邀请到浙江金华参加诗歌年会,并被推选为现代诗歌代表上台发言。站在豪华的诗歌最高主席台上,一下子,把我六年前在郑州的那段心酸往事全部呈现了出来,使我情不自禁地泪流满面。 如今,坐在这明亮的灯光下,思索久远的往事,一股无形的幻影像海啸般在我的眼前地动山摇,震耳欲聋,久久退不下去。我知道,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文字把它清晰地记载下来,方可平静这海面,让月光无限温柔的恬静。
2012年8月25日星期六 广州白云 [ 本帖最后由 高骏森 于 2012-8-26 09:5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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