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我有一瓢酒

　　归来
　　叶子和天天回家已经晚上八点了，因为五点半的时候她给我发过消息，我等得不算心焦，只是通过对讲机看过楼门口一两次而已。她说是六点半到南站，然后跟闺蜜一家去南方商城吃过晚饭回来。对此我当然是支持的，累了一天了，好好吃一顿晚餐，很重要。外面餐厅的手艺，那当然比我的强，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后来，天天跟我说，是去丰收日吃的。叶子一进门，我笑着迎上去，然后扑面而来的是一句话：“桌子也不收拾。”笑容自然是被打了回去，然后回头看桌子。“这些调料你不吃也不知道丢掉。”她说。桌子上的确有四五个果冻大小的调料小盒子，是她放那儿的。“我怎么知道你还要不要啊。”我解释着。她没有回应，我过去收起来，扔进了垃圾桶。然后，自然是一通忙碌，整理带回来的换洗衣服，洗漱。他们刚去普陀山拜了两天菩萨，我不知道，收获多大。“去了三座寺庙吗？”我问，依稀记得她跟闺蜜讨论行程时说过。“能去的基本都去了。”叶子说。

　　三家工厂
　　叶子洗澡，岳母收拾东西，我陪天天聊天。“又吃了一家新餐厅。”小家伙很开心地告诉我：“那里有唱歌，表演节目的，还有抽奖。”我抱起他来问：“你抽到什么了啊？”“他们不让我抽。”天天有点难过：“我不是他们公司的。”我亲了他一口说：“没关系，下次爸爸带你去我们公司抽奖。”这并没有让他开心起来，或许他已经意识到这个不靠谱，毕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了。于是，开始给他讲抽奖的故事：“天天认真学习，有9次抽奖机会，小狐狸调皮捣蛋，只有一次。你最想抽到什么呢？”他想了想说：“我要有三家工厂，有巧克力工厂和玩具工厂。”“你的工厂有多少员工啊？”我逗他。他沉吟了一下说：“要有五千人！”我都被震惊了：“这么多啊？”他肯定地点头，开心道：“我每个人赚五块钱，就有……一万多了吧？”我说：“五五多少？”“二十五！”他想起来了。他的梦想是当老板，因为爸爸要听老板的话，他觉得老板很厉害。更早的时候，他是想当公交车司机的，因为可以一直开车，还不用刷卡。

　　我有一瓢酒
　　梦想这东西，我曾经也是有的。如今，应该也算有吧，小梦想妻贤子乐，大情怀国泰民安。那天在网上看到一句诗：“我有一瓢酒，足以慰风尘”。据说最近很流行给它续上两句，据说而已，至少我身边并没有看到谁在玩这个。作为一个曾经的文青，我也续了两句：“减增色空相，醉却心上人。”四十不惑，或许有点道理，如今渐渐明白了些色空不二的道理。就像网上总是在说的“低欲望”人群一样，对很多事儿，越来越不在意。颜回“一箪食一瓢饮”足矣，如果现在我是一个人，估计也差不多，当然，我要一盘饺子。很多人不结婚不生孩子了，离婚率早就超过欧洲正直逼美国，出生率则是低过了周边邻居，对此，我是理解的。确实，总体来说，婚后不如单身幸福快乐，这世上，最懂怎么讨好自己的，肯定还是自己。只是，怎么说呢，婚姻也好，生孩子也好，虽然总体上肯定是亏的，但是，其中有一些细碎的美好，会让人觉得，这笔亏本的买卖，值得。“爸爸，我好想你。”天天跟我说。“还不到两天呢。”我笑道。“我见不到就想你。”他说。

　　大寒
　　不觉就到大寒了，一年中最后一个节气。上海当然也早就冷了，只是，却又没那么冷，至少，离下雪还有一段距离。今年的雪，应该是不会来了。早上起床，洗漱好，背上电脑包，拿了包点心，又去厨房拿了垃圾下楼。临近过年，小区里人越来越少了，鼎沸人声淡去，鸟鸣的声音日渐清晰。上海的冬天跟老家不同，放眼望去是深浅不一的绿，以及掩映其间的橙色或蓝色的快递柜。黑色的路灯灯柱顶端，不知何时挂上了两个小红灯笼，飘坠着黄色的线穗。小区西门那里，仍然有车开出去，但已经不用排队，更不会有人鸣笛。紧邻西门的幼儿园，静悄悄的，红色的滑梯边上，是一头黄色的小摇马，佩着天蓝色的马鞍。门口电子屏还亮着，上面写的什么，我却也没怎么注意。我看着那扇关闭的小门，想着上个月天天就站在那里当“礼仪小卫士”，身披红色绶带，小脸冻得通红，跟每个进来的人说：“早上好。”如果不是他，这个门对我就只是门而已。就像如果不是他在小区里骑过自行车，我一个人走在这些路上，又怎么能感到欣喜？哪怕只是淡淡的点滴。“爸爸，我们先去开小船，然后再去东边小广场。”“可以，但只能半个小时，有点冷，别感冒了。”

　　年终奖与围棋
　　年终奖还没有发，这是我年前最惦记的事儿，虽然知道肯定会有，但没落袋总归不安。叶子都被我的念叨给弄烦了：“你不能老想着这个。”嗯，我也知道这样不对，不洒脱嘛，刚上面还说是看透了，但是，没办法，有了那笔钱，就意味着，即便哪天我没了，这娘俩至少又多一两年可以衣食无忧。不过，还是听叶子的劝，把注意力转到围棋和英语APP上。过去一个半月，我又学习或温习了两千多单词，也算是给自己找了点儿事儿做。至于围棋，这是为了陪天天玩。小家伙渐渐开始体会到围棋的乐趣，虽然还是不接受输棋，但至少被我吃几个子儿，已经不再哭闹了。“你老是赢，别的小朋友谁愿意跟你下啊?”我劝他：“有输有赢才好玩。”他想了想跟我说：“那我赢八局，输一局。”他最近迷上了我手机上的那个围棋游戏，有一种跟AI对战的模式，对方让九子，天天每次都可以轻松获胜。以至于我每次回家，他就找我要手机。为了找到这个适合孩子玩的APP，我先后下载试玩了五个，这，也是一种乐趣。

　　韭菜饺子
　　趁着叶子和天天去烧香，我在家吃了两顿韭菜饺子，结果就是，她一回来就嗅到味道了。“你吃大蒜了？”东西还没放下呢，她就问。“没有。”我赶紧声明：“就吃了韭菜饺子。”说起来，我都有日子没吃大蒜了，几个月了吧。“爸爸为什么不能吃韭菜饺子？”洗完澡后，天天问叶子。“一股臭味。”叶子给他解释。有些事儿，是生理上的，没有道理好讲，就是这样。不过，叶子倒也并没有禁止我吃，只是，多数时候，我还是自觉包白菜馅儿的，这样她和天天也可以吃一些。天天其实不排斥韭菜，但是叶子说，那东西辛辣，孩子吃了不好。对此，我是不认同的，但是，我接受。毕竟，吃不吃韭菜饺子，是小事儿，为此吵架，并不值得。吵架的代价，有时候会很大，比如岳母，仍然不理我。对于岳母，我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如果当初早点认识她，对于叶子的脾气，我也会有个更为准确的评估。认识了岳母后，我觉得，叶子的脾气，其实，也没那么差。

　　河蚌赌徒
　　2020年1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