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解说之：独特的节日二月八

独特的节日二月八
杨木华


　 　 漾濞螺丝白地地域的偏远，是那里独特民俗产生留存的沃土。比如祭祀的用品，依然保存着中原文化的某些印记。这里的不少祭品，和古代祭祀中“牺牲”的要求相符：比如清明祭祀用的鸡，大多选择白鸡——取其“色纯”之意。祭祀时用整只鸡来祭祀，祭好才剁开烹煮——取其“体全”之意。古代中原文化中的“牺牲”二字，简单解释是“古代祭祀用的祭品”，详细解释是“古代祭祀用的色纯体全的猪牛羊等祭品”。“色纯体全”这样的要求，在很多地方，可能早已淡忘，可在螺丝白地，依旧是规规矩矩，不扣不折认真做着。


　 　 在螺丝白地所有节庆中，祭品最独特的属于一个叫做“二月八”的节日。这个节庆的祭品，是一整套猪心肺，而且是自家头年宰年猪时刻意留存下来的，不能购买，更不能替代。为什么呢？除了代表“体全”，还有一个特殊的原因——与“二月八”的来历有关。


　 　 如果你农历二月八这一天到螺丝白地，正好赶上整村的节庆。家家户户放弃劳作，穿上新装，高高兴兴，就像过大年一样，享受自己的节日。可如果你问他们：二月八究竟祭祀什么？有一个什么来历传说？很多人一定摇摇头说不知道！你一定不相信，可他们说的，都是真的！整个村落中，知晓这个秘密的，只有一个人——村中的“啊毕”。


　 　 “啊毕”是谁？


　 　 “啊毕”是彝语的音译，他是村中唯一的祭司，男性，德高望重，主持村中大大小小的祭祀。早年，二月八的来历，是绝对不会对村民说的，更不要谈对外人讲述。在接任“啊毕”的时候，他已经发下毒誓：如果泄密，自己不得好死，村落天灾人祸！只是，如今时代好了，很多原有的担忧，早已不成为担忧，于是，在某一个清明节的祭祀后，在半酣的酒意中，“啊毕”断断续续解密二月八的由来。


　 　 他说，螺丝白地的蒙姓人家，都是“外来户”！


　 　 很久很久以前，蒙家人都居住在漾濞县城附近的河西蒙官村，蒙家人建立了自己的国家——蒙巂诏。首领蒙巂以人名为诏名，那时，生活平安幸福。后来，南诏王皮逻阁欲吞并蒙巂诏，于是指使人杀死蒙巂王照原，战火纷飞中，一个年轻力壮的蒙小伙，拉着妻子，背上半岁小儿，乘着夜色的掩护，一头扎进蒙官村后的森林中。爬啊爬，一直爬到山顶，这里是普应山和老和尚山的交汇处，叫做山神牌。此刻，天色微明，一林的秋雾，打湿了树叶，滴滴嗒嗒，仿佛追兵的马蹄声。这里有一条漾濞通向南部片区的古道，在一个三岔路口，男主人往路旁的庙宇中跪拜后，似乎得到神灵的某种暗示，起身就一路向南，远离漾濞！


　 　 翻过山神牌，遮天密林退开时，螺丝白地就到了。那时的螺丝白地，只住着猎户一家，在讨了口水喝之后，孩子睡着了，女主人也累坏了，男主人向山神牌方向望了又望，侧耳听了又听。最后决定，住下来！于是，给猎户编了一个简单的故事，逃难的生活，在一夜之后结束了。


　 　 蒙家三口提心吊胆惴惴不安地过了几个月，向下山出售皮货的猎户打探多次，战火屠戮早已停止了，于是，一家三口，在垛木房中安定下来。十几年后，蒙家儿子娶了猎户的女儿，于是，两家人变成一家人。


　 　 多年以后，猎户夫妻早已仙去，当年的蒙小伙成了耄耋老人，他拉过孙子的手，告诉孙孙一切。孙儿认祖归宗，重姓为蒙。后来的后来，蒙家发展为一个几百口人的大村落，这个秘密就在“啊毕”内心深处传递，外人无从知晓。而祭祀祖先的活动，却一直没有停下。猪心肺，正是祭祀那个猎户的——因为他，蒙家人才得以传承。而猎户至死都不知道，他们姓蒙，是山那边的王族大姓！愧疚在心，所以，蒙老汉定下规矩，要把“心肺”——心扉，向猎户敞开！而二月初八，正是猎户的祭日！


　 　 这一天，因为是捧出真心的日子，所以，那些灵魂丢失者——也就是在生活中受了惊吓的人们，也在这一天“招魂”。一大早，长辈煮好一个带皮的鸡蛋，来到受惊吓的地方，为失魂落魄的人招魂。只要呼喊“某某魂来”多遍，简单祭祀之后回家，一路走一路呼唤，到家后把鸡蛋供奉在祖先牌位前，晚上失魂落魄的人吃掉这个鸡蛋，走失的灵魂就会重新附体。而这让一切，又都是老猎户的护佑！


　 　 现在，在村落附近，有一座很大的坟墓。淡黄的大理石墓碑上只有墓主人的名字和生卒年月，更多的空白留给后人无限遐思。当地人称这坟为“老祖坟”，那就是蒙家老祖的仙居福地。


　 　 如今，许多民族节日渐渐淡去，而螺丝白地的“二月八”却一直常过常新，而永远不变的“心扉”，一向猎户敞开——我们的生活好了，我们姓蒙，我们幸福！ [ 本帖最后由 杨木华 于 2012-8-31 07:14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