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四十不惑

　　挨打，悲观
　　那是在西安，跟几位同事吃着火锅聊着天。都是为人父母的年纪，孩子要么小学，要么幼儿园，话题自然会牵扯到家庭教育。不说不知道，一说起来才发现，那几家都打过孩子，且对打孩子的效果深信不疑。“有效果的，那肯定有啊。”一女同事点头说，她孩子读三年级。“有时候还是要打，打就疼一时，比骂他导致的精神伤害要好。”说这话的是一个男同事，两个孩子的父亲，说的是他家读二年级的老大。我家天天出生至今没挨过打，当然，手高高抬起，轻轻落在他小屁股上摸一把的不算。不过，听了这些家庭的经验之谈，再回想起他那张越来越会“讲道理”的嘴巴，我就对他未来的前景感到悲观。想来，他应该也会挨打的吧？他有一个虽然深爱着他，但脾气并不是那么好的妈妈。更何况，某种意义上，我发现自己竟然认同那位男同事的话，相对于精神上的惩罚，挨打，或许并不是最坏的选择。至今仍然记得几个月前，天天哭着说：“妈妈说话啊，妈妈不理我了。”

　　跑不跑，是个问题
　　我应该是没挨过父母的打，至少，肯定没挨过父亲的打。母亲是否打过我，我不记得了，能记得的是，她肯定不止一次想打我，但都被我逃了。跟天天一样，我也有一张爱讲道理的嘴巴，而母亲在说理方面拿我毫无办法。当然，同样说理说不过我的叶子，有办法，她毕竟不是我母亲，不会惯着我一辈子，就像我也不会那么对她。如今，愿意惯着我一辈子的两个人都走了，我甚至会想，如果当年我没跑，让娘打两下出出气，也挺好，毕竟，她也不会真舍得下狠手。当然，只是想想，万一，她其实当时也是想我跑掉呢？哥哥每次跟父亲吵架，就总是不跑，然后，挨打更凶，而父亲好像也并没有因为他不跑和成功揍他而更开心。当然，父亲更不开心的，是他不服软。对于天天，我还是希望他将来能学会跑吧，当然，得记得再跑回来。也希望叶子别像她妈，为了一句话，能够记仇很久，岳母至今不跟我说话。好吧，不说就不说吧，不是好事，但也不算多坏，毕竟，她好像也没说过我什么好话。

　　肉夹馍和兄弟
　　去西安，稍微有点念想的也无非是臊子面和肉夹馍。面条在晚宴上吃到了，是否臊子面，我其实也不知道。很多事儿，于我而言就是这样，跟叶公好龙差不多，当然，如果叶公真爱上龙，那尺度也确实有点大。肉夹馍，也是吃到了的，是在机场候机楼那里。倒是不贵，12块钱一个，问题是小，大概只有虎口大，里面是一层其薄如纸的肉丝。咬下去，隐约感觉舌头多少是碰到了点肉丝的，那是一种若有若无的美感。对这东西的名字，我在读中学的时候就听说过，但真正见到，那是大学毕业以后的事儿了。说起来，我更早见过它的堂兄弟——夹肉饼。想当年，我还在一篇文字里比较过这两种名字的优劣，显然，肉夹馍比夹肉饼听起来肉要多一些。至于味道，都还行吧，真要认真比较，我更喜欢他俩的表兄弟——朝天锅。那玩意在潍坊，不管是卷肉吃还是卷鸡蛋吃，都很棒。哥哥说，我去他家，他请我去吃。我相信他是真心的，毕竟不贵，问题是，我也只能假意说：“一定去，明年抽空去。”我有一年多没见我哥哥了，上次见他还是2018年，他装了心脏支架。

　　喜欢，不喜欢
　　从上海机场坐大巴回市区的路上，车载广播里一直循环播放着一句：“您已累计超时驾驶，请注意安全。”我坐在第一排，听到司机从一开始的抱怨到后来的听之任之。给叶子发了条微信，说了我晚上大概到家的时间，她回复我说，她们正带着天天在外面吃饭，家里有饭菜，我回去就可以吃。我说：“你们吃完饭打车回家好了，记得拿发票，刚好可以报销。”这次倒是没骗她，确实可以的，前提是，我下了大巴坐公交车回去。那里是闵行25路的始发站，但我并没有坐上位子，所谓归心似箭，有的人会明白。好在也没站太久，三四站后，也就有了个座位。回到家，桌上有芹菜炒肉和凉拌豆腐，我打开一包婶子从老家快递来的卤猪蹄，整个用微波炉热了，然后一只手拿着猪蹄啃着，一只手往嘴里扒拉米饭。这才是我最喜欢的吃饭方式，遗憾的是，喜欢看我这么吃饭的人，并不多。更遗憾的是，他们通常认为，他们的不喜欢，比我的喜欢，更重要一些。

　　都在酒里了
　　年会前，我们公司习惯先开个经理会议，这次，是安排在太湖边上的一处民宿。民宿在湖边村里，周边不说荒凉，但肯定也跟热闹不搭边。房子倒是雅致，床也舒服，我倒是挺喜欢，直到听老板说，一个房间就要大几百块钱，赶得上四星级酒店。好吧，某种意义上，我是那种喜欢小资，但又不愿意为其付费的人。经营民宿的是一家四川人，厨师烧得一手好川菜，食材也很新鲜，可惜，太咸。今年经济形势是我们这行最差的一年，但我们业绩还算不错，大家都开心，到的头一天晚上，就喝趴下俩大区经理。嗯，他们喝趴下，到底是否因为开心，我却也并不确定。成年人的世界里，有着太多的不足为外人道，北方劝酒有句话叫作：“啥都不说了，都在酒里了。”我也喝了一小杯，本来是不喝的，但看身边坐那位女士都倒了一大杯，搞得我也不好意思了。嗯，我是那天喝最少的，就只一小杯，但一样没能休息好。跟我住一个屋的那哥们拉着我聊到凌晨一点半，人家以知音待我，我当然也不好以呼噜回赠，只能硬挺，不时哼哼两声，示意我在听。

　　四十不惑
　　2020年了，最近这十来天，我写日期时错写了几次2019，好在也都是停笔就发现了。按照1980年腊月的阴历生日算，我这也就算是四十了。以前是不敢想，现在是不敢信，人生，这就过去一大半了。尤其是看着天天，他还那么小。晚上随同事们出去聚餐的时候，我偷空跟天天视频，他跟我说：“爸爸，我好想你。”我这边刚开始感动，他头就扭到一边去，不再看我，而是看绘本。那晚上，我没再喝酒，只喝了百香果汁。湖畔的风景自然是美的，有浩渺烟波，还有迎风飘摇的垂柳和芦苇，只是也并没有时间去逛逛，周末两天，从早到晚都在开会。只有在开车出去吃饭的时候，可以透过车窗，看一看。却也并没有什么腹诽和不满，就像乘车回上海单位时，路过那个停满车的颛桥文化广场一样。我四十了，四十，不惑。

　　河蚌赌徒
　　2020年1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