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过年】曾是火头军（已发）

       我们兄妹四人，一个哥哥、两个姐姐，我是老幺。小时候每逢春节，我的任务就是烧火，因为诸如擀面皮、包饺子什么的，我一概不会。

       要把火烧好并不容易，仅仅如何把火引着，我就挨过母亲无数次数落。将院子里的树枝和秸秆抱到厨房，我就四处寻找引火的“瓤柴火”——麦秸、玉米穗包衣、废纸甚至院子角落里的一丛枯草，都是我的目标。一切准备停当，只等母亲在屋里吆喝：“春儿，烧火吧。”得着命令，我把瓤柴火裹成火把的样式，划着火柴引火，有时候一点就着，可有时候一整盒火柴几乎划完，也不一定能引着。等母亲觉得水要烧开了，端着一锅簰包好的包子来厨房上笼，看到满地的火柴棒和冷清的灶膛，一把将我从灶膛前的小凳子拉开，一边埋怨我“没材料”，一边自己动手生火。

       火越烧越旺，锅里的水开始翻腾冒气，母亲将包子在笼篦上摆好，盖上锅盖，直到水汽从锅盖的缝隙里冒出来，才把烧火的活儿让给我。离开厨房时，母亲不放心，再次交代：“先大火烧十分钟，再小火烧二十分钟。”火苗呼呼地从灶膛里往外窜，坐在灶膛前暖融融的，把我刚才被责备的委屈一点点儿消磨掉。烧火虽然暖和，坐得久了也让人心烦，我就使劲儿往灶膛里塞柴火，然后抽出一根烧着的树枝到院子里放炮。听到炮声，母亲就知道我又坐不住了，急匆匆赶到厨房，拿起烧火棍在灶膛里划拉，并把多余的柴火退出来：“烧火要空，做人要实。你塞这么多柴火，火都要闷灭了……”
      
       “二十六，蒸馒头；二十七，杀公鸡；二十八，蒸枣花……”从腊月二十六上午开始，我得一直烧火到三十儿上午。蒸完包子蒸馒头，蒸完馒头蒸扣碗，蒸完扣碗蒸年糕，蒸完年糕蒸枣花……再加上煮肉方、炸酥肉、炸鸡块、炸排骨，过年的美食一样一样排着队，等着我这个“火头军”烧火。大火，小火；小火，大火，在母亲的安排下，我烧火的功夫一年比一年有长进，记住了每样食物用火的规矩，被数落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烧火还是有许多好处，最紧要的是可以先品尝刚出锅的美味，顺便烤几块红薯自己偷偷地吃。其实，像我这般年龄的男孩子，在腊月的最后几天都被拴在灶膛前，老老实实地烧火。烧火的另一个收获，就是偶尔看到沤烂的木头。它又轻又软，点着后可以像香一样自然燃烧，是点炮的好火种。到了三十儿晚上，小伙伴儿们在大街小巷里奔跑放炮，多数都用这种软木块。

       转眼三十多年过去，在腊月回到村子里，总能看见几缕炊烟在天空里缭绕。虽然很多人家都改用了煤气灶和电磁炉，但小锅小灶要做这么多美食，实在不堪大用，并且味道似乎也不那么醇正。只是小孩子们不再烧火，想来不怎么烧火的他们也烧不好吧。坐在灶膛前的中老年人，深谙烧火的道理，偶尔会急急地唤起儿孙：“快来吃烧红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