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惶

　　凄惶
　　文/林梅朵
　　说起来这件事也不算突然了，几个月前就有预兆。可乍一听闻还是有点突如其来的感觉。
　　像一个奄奄一息的老人，公司终于咽下最后一口气寿终正寝了。大家（自然也包括我）都“光荣”下岗，明天起不用上班了。
　　似乎实现了一个盼望已久的愿望，再不用朝朝暮暮去守侯一早一晚的钟点了，真是很兴奋，兴高采烈的那种兴奋。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海子的诗句在脑袋中跳来跳去，以至于我连十几年如一日的午睡都没有睡着。
　　既然睡不着了，就起来干点活儿吧，去洗衣服。两只手麻利的在洗衣机里捞来捞去，突然间想起来，不用这么快速了，有的是时间。这样一想，手停了，心慢了，脑袋一下子空了。想检查下那件白衬衣上的污渍有没有洗净，翻来覆去找了好几遍都没一点痕迹，看来新买的洗衣液不错。低头再一细看，不对，根本就不是这一件。甩甩手扔进洗衣筒，感觉有点懒，洗个澡吧。
　　吹干头发剪指甲的时候我才发现，睡裙穿反了，针脚都露在外边，蕾丝花边都藏在里边。扔下指甲刀无聊的想，这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难道是受下岗这件事的影响？不会吧。
　　是啊，会的，只是我并不想承认。才过了一个小时而已，刚才的兴奋就被挤散了，有一种心情像早春的绿色，看似若有若无，一不小心就铺天盖地了。这个感觉叫做：凄惶。对，就是这个词，我查了下词意：悲伤而不安。很贴切的一个词。
　　我再也不用急着忙着赶时间，来不及吃早饭了。从明天起不用上班，可以睡到自然醒。然后呢？然后从从容容地吃饭。吃完饭呢？去哪儿？干什么？答案是：哪儿都不用去，什么都不必干。就在家里坐着，坐到什么时候，地老天荒吗？唉，天不荒我慌。
　　没错，还没到明天我已经有点慌了，像一只失去树杈的鸟儿，没着没落。有点想哭。
　　定了定神我想起来，有很多事情都要随着改变了，需要调整。
　　通讯地址要改变，公司已经人去楼空，那个地址暂时还在，人不在了。那里不再可以联系到我。
　　不用再买高跟鞋和一步裙了，也许我即将像有的家庭妇女那样，多备几双拖鞋就可以了。
　　常年定好的手机铃声要关闭。
　　做家务时得学会放慢速度，不然，我和大片大片的空白时间没法相处。
　　从今后更要节约开支，虽然原来挣的钱只够打一壶醋，可从今天起，家里又少了一壶醋钱了。
　　可以回娘家，住多少天都没有问题，只要老公同意。
　　前几天刚把老妈送回家，是我动员她来住几天的。老妈犹犹豫豫的，我说，我家里不忙、单位不忙，你家里也不忙，难得这几个条件都恰好凑到一处，这时候不趁闲来住几天，知道这辈子能有几次这样的闲时呢。妈刚走，我就闲下来了，相当相当闲，一下子不必再珍惜“这辈子能有几次这样的闲时”了。
　　闲的凄惶。才一个小时就这样凄惶，一天以后呢？一个月以后呢？不知道。
　　工作忙的团团转的时候，大家都发狠说，什么时候放一个月的假才好呢！一年不用上班才好呢！
　　其实，我们都知道闲下来的感觉并不好，只是这时候，更加强烈的知道了。
　　就像健康的人永远不可能百分之百理解病痛人的怯懦，一旦染病在身才知道，天空都低了。
　　我一直把自己想象的无比坚强，似乎是天地间一个超人。但是生活中星星散散的小事总是不厌其烦的告诉我，其实，我不是。
　　比如现在，我很凄惶，越来越浓的凄惶。
[ 本帖最后由 zfx875206 于 2012-7-2 17:10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