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叶子煮了腊八粥

腊八粥
　　 昨天是腊八了，我直到晚上才知道。叶子用给天天熬粥的茶色小粥锅，熬了一锅八宝粥。“你是加糖还是加盐？”她问我。“都行，我跟你们口味吃就行。”我笑着回。“你要是加盐，我就先给你盛出来，我们是吃糖的。”她对我这种“随意”的表态很是不满。“加糖。”我赶紧明确态度：“我们老家喝粥也都是加糖的，白粥也加糖，只有喝汤加盐。”话音刚落，我隐约感觉叶子勃发的气场弱了下去，文学一点说，脖颈竖起的汗毛倒伏了。粥的味道自然没得说，叶子出手，必是精品。更何况，晚餐远不只是粥，岳母回来了，烧了一大桌子菜。天天正在大口吃着粉丝，岳母在边上照应着，怕他噎着。我刚进家门时喊了一声“妈妈回来了”，自然也是没有回答，老太太的气没那么容易消。吃完饭，我刷碗洗灶台，岳母进了卧室看电视，叶子看手机，天天看动画片，他每天晚饭后有二十分钟玩的时间，当然，如果晚饭表现好，最多可以延长到半个小时。
　　
道歉还是要的
　　 洗刷前，我走到叶子边上小声说：“一会儿，我过去跟妈妈道个歉。”叶子看了我一眼，没说话，估计也对妈妈原谅我不抱希望。其实，我也同样不抱希望。都收拾妥当了，推门进去，笑着说：“妈妈，还生我气呢？我那天是脑子坏了，胡说八道，您别生气了。”老太太面朝电视说：“我没生气，是我错了，你没错。”我又说了几句，看样子坚冰也不会一次性融化，就退了出来。因为并没有多高的预期，所以也谈不上失望。某种意义上，更像是一个姿态，给岳母看的，更多，是给叶子看的。这个事儿，从内心来说，我不觉得自己错误多大，当然，错还是有的；但是，这只是对我和岳母而言，如果算上叶子和天天，显然，我的错误就很大了。岳母不开心，叶子在中间日子就难过，她已经够辛苦了。岳母一回家，给天天洗衣服烧饭的事儿就落到了叶子头上，我帮不上忙还给她添乱，这个说不过去。对天天也一样，叶子忙活着做家务，就没时间多陪他，他看动画片的时间就多了，跟人说话交流就少了。
　　
道理是懂的
　　 道理嘛，我是懂的，但不代表我能做好。我深深地了解我家这几个人的脾气，所以我日常都是躲着岳母，尽量少跟她说话，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如果不是那天叶子给她安排了那个奇葩的监督天天学习的任务，我跟她也不太可能正面对上。性格这个事儿，很难改，彼此保持一丝客气的疏离，当然不是上策，问题是，过日子，哪儿来那么多上策？很多时候，能够避免选择下策，就阿弥陀佛了。当然，我可以一时假装彻底投降，别人怎么说我就怎么做，问题是，我了解自己，那样我内心会很痛苦，压抑到最后会发生什么，天知道。有些事儿做不到就是做不到，跟是否应该没关系。这件事给我的教训就是，不过是一个晚上的事儿，当时不该冲突的，问明白老人的诉求，让天天练琴做试卷也没什么，大不了他第二天培训课作业不交。老师批评下来，也是岳母的责任，那时候哪怕叶子和她娘俩干一架，总比我和岳母吵强。
　　
婶子寄来猪头肉
　　 以后再遇到叶子不在家，只有我和岳母跟天天在，如果她要插手，我最好的选择是找个借口离开。把孩子交给她倒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她也吵不过天天了，就算气急了上手，也无非拉扯两把，不算事儿。就像有的朋友说的，人家帮着养了好几年孩子，不要说拉了，打一巴掌也打得。打是打得，只是，我肯定是见不得，所以，躲着也好。嗯，当然也没这么严重了。生活中还是有很多美好，比如还是腊八这天，婶子快递的猪头肉就到家了。她本来说快递要三天，结果第二天就到了。“两斤就行，多了吃不了，而且冰箱都满了，放不下。”之前我不断叮嘱她，但是，她还是快递了一箱子过来。猪头肉、烧鸡、卤大肠、卤猪蹄，加起来十几斤总归是有的。晚饭时，我切了有接近半斤吃了，还是熟悉的炭烤味道。淡淡的果木香味，咸淡适中，一吃就知道是老家汽车站边上那个铺子买的，那对老夫妻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大哥每次回家，都在后备箱装上大几百块钱的，回去送亲朋和领导。叶子不爱吃这东西，她尝过，但并不觉得好。
　　
椰汁找不到
　　 走完道歉的过场，我开始陪天天做作业。小家伙现在是话痨，各种拖延，我只好各种表扬，才激发了他的好胜心，慢慢上了正轨。现在的孩子都精明，他知道我宠他，跟叶子就不敢这样胡搅蛮缠。但，表现终归是越来越好，他的视觉作业越做越快，最后老师要求25秒做完的，他不到10秒就完成了。对于这个破纪录的数字，自然要大肆庆祝一下。“要有奖励啦。”他大喊一声。“必须的。”我跟他击掌：“想要什么奖励？”“夏天的时候，给我买冰淇淋。”他想了想说，可见，他根本没概念。“那还早呢，现在就可以领奖励。”我说。“那，我要喝椰汁。”他开心道。“没问题，你现在抓紧把三三三做完，做的时候不许说话。”我趁机提要求：“我去找椰汁，等你做好，我就找到了。”“椰汁就在那里。”他用手指了一下。“我要自己找，这是我的任务。”我严肃地说。结果，我竟然没找到，找遍了叶子放东西的角角落落都没有。直到天天做完了，我不得不问他，小家伙乐呵呵跑过来把储物架上的可乐拿开，果然，下面躺着六罐还没拆包装的椰汁。可见，他早就盯上了那东西。拆开，给他用水杯倒了小半杯，用我的苦丁茶跟他干杯。“祝天天健康成长。”“祝爸爸工作进步！”各自喝了一口，我把剩下的半罐椰汁给他说：“你去房间里告诉奶奶你破纪录的好消息，也跟她干杯去。”

没落的健身房
　　 天天进去了，我听到了卧室里传出的笑声，然后拎包去健身房。几个月没去了都，本来在二楼的健身房，改到了三楼，装修远不如二楼，只剩很小的地方。本来在一楼的硕大前台撤了，在二楼三楼之间摆张桌子，一个老太太在负责刷卡，让我想起了多年前村里的公共浴池。游泳池也关闭了，看样子是准备收摊了，却又不想退会费，于是就用这种方式勉力支撑。我倒是无所谓，本来也不是来健身，只是来洗个澡。到健身房洗澡的好处是节省家里的水电煤，而且来回走走加起来也有两三公里路。路上，给婶子打电话，跟她说猪头肉收到了，自然又是一番彼此客气。“烧鸡是给叶子买的，她爱吃。”婶子说：“天天爱吃吗？”我回她：“天天倒是爱吃，可是人家不让吃啊。”“少吃点没关系的。”婶子在那边说。“我也觉得没关系。”我笑着说：“等抽空我给他吃点。”早上，趁着叶子给天天煮海参面，我悄悄把微波炉热过的猪头肉给天天吃了小拇指肚那么点的一块，他吃得很开心，冲我笑着，聪明地什么也没说。有些事儿，这个五岁的孩子，都已经知道。
　　
英雄号
　　 在等吃早饭的间隙，天天用纸叠了小船，那是叶子教他的，我都不会。“你的小船叫什么名字啊？能坐几个人？”我问他。他想了想说：“是英雄号，能坐六个人，我很大方。”好吧，大方的意思是说，我们家一共五个人，他还留了个位子给外人。相对于他立志长大后要发明的那辆“小萌号”汽车，英雄号小船显然就霸气得多。我们俩聊了英语里boat和ship的区别，又聊了司机、船长、飞行员和宇航员分别驾驶什么交通工具。“宇航员没有空气，怎么呼吸啊？”他突然问我。我猜他是在幼儿园或者动画片里听过这个问题，于是拿出手机，给他百度出宇航员的照片，给他讲宇航服、头盔和氧气。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就怕他不想知道，只要他想，有用没用的，我都尽量满足他的好奇心。“宇航员怎么呼吸这个问题，别的小朋友要到初中才知道。”我很真诚地看着他说：“天天你太棒了，都是初中水平了呢！”他很开心地说：“我还知道boat和ship，这也是初中水平吗？”我摇头说：“不是，这是小学水平。”他又开心了：“那我也比其他大班小朋友厉害！”
　　
　　 河蚌赌徒
　　 2020年1月3日